这一路颠簸，连久经战阵的李佑也不免烦躁。刘璋当真糊涂！即便不为百姓生计，也该为商旅兵马修条像样的路！”
他蹙眉抱怨道，
“这般龟速，何时才能抵达？”
“伯川先生莫急。”
出声宽慰，“广汉城已近在咫尺。
过广汉向西北，山势渐缓，行军便可加快。”
李佑却摇头：
“我非为行军焦虑。
孝直既入我军，不妨直言——”
“纵使司马懿攻下雒城，乃至拿下成都，于我而言反倒有利。”
“只是益州道路闭塞，苦的是黎民百姓啊！”
闻言默然，眼底泛起波澜。
李佑明白刘璋的生死与自己毫不相干，若非顾及大局，他倒希望司马懿即刻攻破成都，省去诸多麻烦。
可他又能怎样？
年少时也曾怀揣热血，立志为国为民，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然而蹉跎多年，只做了个小小县令。
益州已病入膏肓，
唯有猛药，方能根治！
“报——”
二人正说话间，一骑飞驰而至，原是军中斥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报：“伯川先生，前方发现曹军列阵，似是专程拦截我军！”
“再探！”
“诺！”
斥候领命而去。先前消息可准？曹洪不是仍在围攻雒城？”
李佑问道。辰时情报无误。”
徐庶点头。看来司马懿是冲我们来的。”
李佑眯了眯眼。
原以为只是试探司马懿深浅，不想对方早已盯上他们。也罢，就让孔明会会这位‘冢虎’，看他究竟有多大能耐！”
……
曹军阵前，司马懿 闭目，身后大军严阵以待。
不多时，马蹄声起，尘土飞扬。
斥候匆匆来报：“敌军数万逼近，大旗书‘诸葛’二字！”
司马懿眉头微蹙，又迅速舒展。
本想会会李佑，不料对上诸葛亮。
不过无妨——今日无论谁来，总得较量一番。传话过去，请李佑阵前一叙。”
……
“哦？司马懿当真如此说？”
李佑挑眉，颇感意外。伯川，小心有诈！”
徐庶提醒。不必多虑。”
李佑摇头，“司马懿军中并无猛将，有孔明同行，足保无恙。
元直，令子龙整军推进，我倒要看看司马懿想玩什么花样！”
议定后，李佑与诸葛亮策马至阵前，司马懿亦只带两护卫相迎。司马仲达？”
李佑轻笑，“胆色不小，不怕我让你有来无回？”
司马懿朗笑：“平原侯若在此杀我，与吕蒙白衣渡江何异？侯爷断不会行此下策。”
“少说废话！”
李佑直视司马懿说道：
你特地请我来，究竟要说什么？
在下不敢造次，只想与侯爷较量一番！
比什么？
司马懿抬眼轻挥右手，身后曹军迅速变阵：
侯爷可认得此阵？
不认得！
那好，请侯爷破......你说什么？
司马懿突然顿住，震惊地看向李佑。
李佑坦然自若地重复：
我说我不认得！
......
李佑理直气壮的回答让司马懿措手不及。
他万万没想到名满天下的李伯川会当众高喊不认识这个阵法。
两军阵前虽有些距离，但李佑提高音量的话语清晰可闻。
曹军士卒闻言暗自欣喜，认为己方胜算大增。
而李佑麾下将士却神色如常，仿佛主将不懂兵法再正常不过。
司马懿暗自苦恼。
此战他有两个打算：
一是为曹操攻打雒城、曹洪进攻绵竹拖延时间；
二是刻意藏拙——若在此与李佑平分秋色，必会引起曹操忌惮。
如今曹操已占据梓潼，在西川站稳脚跟。
司马懿只求佯败拖延，既完成任务，又避免锋芒太露。
这场精心设计的败局，正是他全身而退的妙计。
司马懿布下一座常见的混元一气阵，却在其中暗藏变化。
此阵看似寻常，但若有人试图 ，只要他稍加调整，便会困难重重。
他足足准备了五个这样的阵法，就为了拖住李佑，不让他赶赴前线支援。
可谁能想到，
对方竟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根本不认识这阵法，
这让司马懿一时语塞，气氛尴尬至极，连他自己都被李佑的坦率整得有些发懵！
“怎么？”
李佑昂着头，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大汉哪条律法规定我必须认得这阵法？”
“可是……”
司马懿无奈道，
“我已摆阵挑战，你若不识，难不成要退兵？”
“凭什么？”
李佑嗤之以鼻，
“大汉哪条律法说我不识阵就得退兵？”
“你！”
司马懿被噎得说不出话，
心中直骂：若真讲律法，那诸侯相攻又合哪条王法？
他叹口气，不得不放低姿态，把主动权让给李佑。
毕竟，谁能想到名扬天下的平原侯竟是个滑不留手的无赖？
“侯爷说笑了，阵已布成，你若不来破，莫非真要与我在此耗上十天半月？”
“若侯爷执意对峙，司马懿奉陪到底！难不成你还能不破阵就胜我？”
“怎么不能？”
李佑一梗脖子，
“你摆着阵，我按兵不动，让将士们休息。
你维持阵型，消耗体力更大。”
“有本事你就一直站着，饭也别吃！只要你松懈，我立刻全军突袭，看你如何应对？”
司马懿：“……”
他彻底无言以对。
这哪是侯爷？分明是个读过书的痞子！
说他 吧，他承认得坦坦荡荡；说他坦荡吧，却耍尽无赖手段。
司马懿不怕聪明人，就怕这种不按常理、不要脸皮的对手，简直头疼！
“要不换个比法？”
李佑忽然提议。哦？”
司马懿来了兴趣，“怎么比？”
没等李佑回应，诸葛亮上前一步：
“此乃混元一气阵，虽属寻常，却被你添了变化，不过是想拖延时间。”
“若真想斗阵，便由我设一阵，你能破，我军退三十里，如何？”
“好！”
司马懿当即应下。你布阵吧，在你完成之前，我不会趁虚进攻！”
“好！”
诸葛亮毫无惧色，挥手间令旗翻飞，后方军阵立刻如潮水般涌动。
司马懿眉头微皱，低声自语：
“果然是石兵八阵……”
……
两军各自回阵，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司马懿蹲伏于地，随手拾起碎石枯枝，在地上勾画阵图，毫无名士风范。
他深知诸葛亮的石兵八阵并非初次亮相，虽隐居多年，却从未忽略天下大势。
此阵既有迹可循，必有 之法——这正是他多年潜心钻研的成果。
然而前提是，诸葛亮的阵法这三年来毫无改良。
世间阵法若固步自封，终将被淘汰。
三年前诸葛亮初布此阵时，还需借调张辽统兵；如今他已是独当一面的军师将军，威望与经验今非昔比。
司马懿绝不信这三年间诸葛亮会毫无精进。阴阳五行通其理，八卦六爻留性命。”
司马懿蓦然起身，凝视远方敌阵，招来麾下二将——李通李文达与吕虔吕子恪。
此二人虽非绝世猛将，却也是曹营砥柱。今日与诸葛孔明斗阵，在下文弱之躯难堪大任，破阵扬威还需仰仗二位将军。”
李通与吕虔对视一眼，齐齐抱拳：“请先生指点破阵之法，待建功后同领殊荣！”
司马懿颔首道：“石兵八阵源自诸葛世家古法，经孔明屡次改良而成。
但万变不离其宗——”
他指向地上草图，“此阵暗合五行阴阳，入阵易，出阵难。
破阵关键，在于阴阳双阵眼。”
“须由东南角攻入阴眼，以敢死之士陷阵牵制。
另一将伺机而动……”
“孔明欲灭此军，必调重兵合围，阴阵强则阳阵弱，届时另遣一将自西南攻入，此阵必破！”
“善！”
李通颔首应允，他素来不惧生死，当即朗声道：
“子恪兄年齿稍逊，武艺亦不及某精熟，这头阵便由某来闯。
你在此静候军师号令！”
“文达！”
“休得多言！”
李通干脆利落地截住吕虔话头，翻身跃上战马，点齐精锐便直冲敌阵而去。真豪杰也！”
吕虔赞叹不已，旋即整军列阵，随时待命接应。
司马懿目光冷峻，眼见李通率部奋勇冲阵，长枪如龙连斩数名青州精锐。
然石兵八阵之玄妙岂是匹夫之勇可破？在诸葛亮调度下，纵使李通愈战愈勇，包围却愈发紧密，眼看就要陷入绝境。仲达先生！”
吕虔按捺不住提刀欲救，司马懿却轻轻摇头。
正如其所言，唯有李通久战方能觅得破阵良机，此刻增援不过徒增伤亡。
鏖战多时，李通已血染征袍，显是强弩之末。子恪将军，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听得司马懿军令，吕虔挥刀杀入阵中。
甫一交锋，整座石兵八阵竟显紊乱之象。妙哉！”
李佑击掌而笑，侧首对诸葛亮道：“早言司马老儿颇有能耐，若依我计速战速决，何须这般周折？”
“如此岂能尽展八阵玄机？”
诸葛亮羽扇轻摇，成竹在胸。
他自然明白李佑所想——若遣张飞镇阳眼、赵云守阴眼，李通早成翼德枪下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