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令人窒息。阿木手中那撮淡黄色的花粉,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瞬间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老刀?那个沉默寡言、尽心尽力救治伤员、被所有人信赖的土郎中?他是内鬼?!
“不可能!”岩刚第一个低吼出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愤怒,“老刀跟了我五年!多少次出生入死!他怎么可能……”
“是真的!队长!”阿木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声音带着哭腔,“我亲眼看见的!他就那么直勾勾地对着墙说话,说什么‘信息已送出’、‘等待下一步指令’……桌上、地上都是这种花粉!和之前在阿莱尸体旁发现的一模一样!”
楚青天的心沉到了谷底。信任的崩塌往往比敌人的刀枪更具破坏力。他强撑着从床上坐起,背后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他毫不在意,目光冰冷地扫过帐篷里的每一个人。
“他在哪?”楚青天的声音沙哑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就……就在他自己的药房里……把自己反锁在里面……”阿木被他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连忙说道。
“带我去。”楚青天抓起放在床边的手枪,挣扎着下床,脚步有些虚浮,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楚兄弟!你的伤!”岩刚想要阻拦。
“伤死不了。”楚青天打断他,“内鬼不除,我们全都得死。带路!”
岩刚看着他那副拼命的架势,又想到U盘里那些触目惊心的内容和老刀可能的背叛,一咬牙:“好!老子倒要亲自问问他!”
他拔出腰间的砍刀,对帐篷外的士兵厉声道:“守住四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老药的棚子!敢硬闯的,格杀勿论!”
营地瞬间戒严,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士兵们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队长和楚青天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立刻紧张地行动起来。
楚青天在岩刚和阿木的搀扶下,快步走向营地角落那间独立的、散发着浓郁草药味的小木屋——老刀的药房。
药房的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光亮,死寂得可怕。
岩刚示意士兵散开包围,自己上前一步,用力拍打着木门:“老刀!老刀!开门!是我,岩刚!”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老刀!你他妈给老子开门!有什么话出来说清楚!”岩刚的耐心耗尽,声音带上了怒火。
依旧死寂。
楚青天推开搀扶他的阿木,缓缓走到门前,侧耳倾听。他的听觉远超常人,能捕捉到门内极其细微的、仿佛梦呓般的呢喃声,还有……某种规律的、指甲刮擦木头的声响。
他对着岩刚微微摇头,示意里面情况不对。然后,他后退半步,抬起手枪,对准门锁。
岩刚眼神一厉,不再犹豫,对楚青天点点头。
“砰!”
枪声响起,门锁应声崩坏!
岩刚猛地一脚踹开木门!
门内景象瞬间映入眼帘——
老刀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小木凳上,身体微微前倾,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正用一把捣药的小杵,无意识地、反复地刮擦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的桌上,果然散落着一些淡黄色的花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比平时更加浓烈、甚至有些刺鼻的草药味,其中似乎就夹杂着那花粉的奇异甜香。
“老刀!”岩刚厉喝一声。
老刀刮擦的动作猛地停住。他极其缓慢地、像是关节生锈般,一点一点地转过头来。
当看到他的脸时,所有人心头都是一寒!
老刀那双平日里温和甚至有些浑浊的眼睛,此刻竟然是一片空洞的茫然,瞳孔微微扩散,没有焦点。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肌肉僵硬得像戴了一张面具,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诡异的僵硬微笑。
这绝不是正常的老刀!
“信息……已送出……”老刀开口了,声音干涩、平板,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像是坏掉的留声机在重复播放,“等待……下一步指令……净化……即将开始……”
“指令你妈!”岩刚又惊又怒,上前一步就想抓住他问个明白。
“别动他!”楚青天猛地低喝,一把拉住岩刚,“他不对劲!像是被控制了!”
就在楚青天话音落下的瞬间,老刀那空洞的目光似乎微微动了一下,精准地“看”向了楚青天。那僵硬的嘴角,似乎咧开了一个更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钥匙……”他平淡的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贪婪?“找到……钥匙……”
钥匙?什么钥匙?楚青天心中猛地一凛!是指他?还是指他身上的U盘?或者……另有所指?
下一刻,老刀毫无征兆地动了!
他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来,动作僵硬却异常迅捷,根本不是他平时那副慢吞吞的样子!他手中那根捣药杵如同毒刺般,直插向离他最近的岩刚的咽喉!
这一下变故太过突然!岩刚完全没料到老刀会突然暴起伤人,而且速度如此之快!
眼看那铁质的杵尖就要刺入喉咙!
“砰!”
楚青天开枪了!子弹精准地打在老刀持杵的手腕上!
“咔嚓!”骨裂声清晰可闻!
捣药杵脱手飞出!老刀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垂下。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那张僵硬的脸上笑容不变,另一只手如同鬼爪般猛地抓向岩刚的面门,指尖竟然闪烁着一点诡异的幽蓝光芒——不知何时沾染上的那种花粉,还是别的什么?!
岩刚毕竟身经百战,虽惊不乱,猛地向后仰头,同时砍刀向上撩起!
“嗤啦!”
老刀的手臂被砍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却没有多少鲜血流出,伤口处的肌肉颜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
而老刀借着岩刚格挡的力道,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飘退,猛地撞向药房的后窗!那里堆放着大量干燥的草药!
“他想跑!”楚青天强忍伤痛,再次举枪瞄准!
但老刀的动作快得诡异,根本不像一个老人!他撞破窗户的同时,抓起一把干燥的草药猛地扔向身后追击的众人!
草药在空中与飘散的花粉混合,接触到桌上燃烧的油灯火焰!
“轰!”
一团诡异的、带着淡黄色光晕的火球瞬间爆开,虽然不是特别剧烈,却散发出大量浓密的、刺鼻的烟雾,瞬间笼罩了整个药房!
“咳咳咳!”众人被呛得剧烈咳嗽,眼泪直流,视线完全被遮挡。
等烟雾稍微散去,破开的窗口只剩下晃动的窗棂,老刀早已不见了踪影!
“追!他跑不远!”岩刚怒吼着,抹着被呛出的眼泪,带头从窗口追了出去。
楚青天没有立刻去追。他忍着烟雾带来的不适,快速扫视着一片狼藉的药房。他的目光落在老刀刚才坐过的凳子下。
那里,掉落着一个小小的、用某种黑色木头雕刻而成的、极其精致的蝎子雕像。蝎子的尾巴尖上,点缀着一粒细微的淡黄色晶体,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而在蝎子雕像旁边,还有一小撮未被烧尽的、颜色更深沉的暗红色花粉。
楚青天小心翼翼地用布包起蝎子雕像和那暗红花粉。老刀显然是在被完全控制前,或者是在某种清醒的间隙,拼命留下了这些东西?这是线索?还是警告?
外面传来了士兵们嘈杂的呼喊声和搜索声,但很快又变成了惊疑和不确定——老刀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逃离的痕迹!
一个受伤的、行为异常的老人,怎么可能在层层包围中瞬间消失?
除非……他根本不是靠自己离开的?或者,这营地里,还有别的、更隐蔽的通道,或者……第二个内应?
楚青天走出药房,看着营地中惶惑不安的士兵和岩刚那铁青扭曲的脸庞。
信任的基石已经彻底碎裂。毒芽不止一株,早已在黑暗中悄然蔓延。
他抬头望向黑沉沉的、仿佛隐藏着无数眼睛的夜空。
医生的“净化”,就要开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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