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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金光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光芒散尽的瞬间,祁诀挺拔的身躯便如被抽走骨架的木偶,轰然向后倒去。

那枚曾牵动三界目光的玉牒,在他胸口应声碎裂,化作一捧毫无灵气的齑粉,随风飘散。

他的心口,再无半分生息。

“祁诀——!”

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划破死寂,沈微连滚带爬地扑到他身旁,颤抖的手指探向他的鼻息,却只触到一片冰冷的死气。

她整个人都垮了,泪水如决堤的江河,汹涌而出,将身下的尘土浸得一片泥泞。

不远处,花小楼一直挂在脸上的慵懒笑意彻底凝固,他缓缓合上手中摇曳的折扇,半掩着面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愿力断绝,神魂俱灭……他真的死了?”

三界弹幕在这一刻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方才还在激烈讨论的亿万看客,仿佛被同时掐住了喉咙。

良久,才有一句带着戏谑与惊疑的弹幕缓缓飘过:“传说中的唐僧肉……就这么被吃干净了?一点渣都不剩?”

黑衣引魂使手中的引魂幡灵光尽失,他面无表情地收起法器,对着虚空冷声道:“目标神魂波动彻底消失,确已清除。任务完成。”

小槐呆立在原地,望着那具一动不动的尸体,紧握着断锄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却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他就这样……死了?

那个搅动了整个月葬岭,让他恨之入骨,却又无法理解的男人,就这么轻易地结束了?

然而,无人知晓,在这场精心编排的死亡大戏之下,真正的生机正在以另一种方式延续。

祁诀的真灵,早已在他燃烧自身的前一刻,悉数灌注进了玉牒核心那一点殷红的血晶之中。

那玉牒的碎裂,不过是金蝉脱壳的障眼法。

他借花小楼那把看似寻常的折扇为阵眼,以沈微永不熄灭的心灯为信标,布下了一座前所未闻的“假葬阵”。

大阵启动的瞬间,模拟出的魂灭波动是如此真实,甚至骗过了高悬于三界之上、无处不在的系统监察。

他真正的意识,则顺着阵法引导,沉入了月葬岭最深的地脉。

在那里,他触碰到了一截深埋地底,早已石化却仍残留着一丝微弱执念的老槐树枝。

那是小槐的兄长,那个被献祭的“守护神”留下的最后痕迹。

“你说守护即是永恒……”祁诀的意念在黑暗的地脉中回响,“可你的弟弟,那个你用生命去守护的人,他真的想被这样‘守’着吗?”

石化的槐枝微微一颤,一丝微弱的共鸣传递而来,枝干上,缓缓浮现出一行深刻的刻痕,那是由最纯粹的执念所化:“我想回家。”

地面之上,黑衣引魂使已开始启动最终程序。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漆黑的令牌,令牌上刻着“忘名”二字。

只要将祁诀的尸身投入此令唤出的“忘名炉”中,便会连同其存在过的一切痕迹,被三界法则彻底焚灭,再无人能记起。

就在引魂使催动令牌的刹那,异变陡生!

月葬岭上,那上千座孤坟之中,埋葬着的千具尸骸,竟在同一时刻,齐齐抬起了头!

不,那不是尸骸,而是虚影!

手捧纸花的待嫁新娘,挑着灯笼的迷路灯娘,唱着悲腔的断头戏鬼,眼瞳赤红的战场亡魂……所有曾被祁诀以身饲之、超度过的亡魂虚影,自四面八方无声涌来。

他们的身影虚幻,却带着无比沉重的悲戚与敬意。

他们没有靠近任何人,只是默默地环绕在祁诀的“尸体”周围,组成了一支延绵百丈、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

花小楼猛然展开折扇,扇面之上,不再是风流的山水,而是一幅百鬼夜行的悲壮画卷。

他立于队伍之前,充当引路人,一贯轻佻的嗓音变得庄严肃穆,响彻整座山岭:

“今有善者祁诀,以身饲怨,以心燃灯,魂归虚无,万鬼同哭——抬棺!”

一声令下,千只虚幻的手臂同时伸出,稳稳地托住了祁诀的“尸身”。

他们竟真的将这具“尸体”抬上了一辆由阴气凝聚而成的灵车,踏着虚空,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冥河的方向行进。

那场面,悲壮而又神圣,仿佛是在为一位陨落的君王送行。

小槐呆呆地立于兄长的坟头,目睹此景,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断裂。

他崩溃地跪倒在地,冲着那送葬的鬼影队伍嘶吼:“为什么?!你们不是该恨他吗?!他搅乱了你们的安息,他让你们不得安宁!你们为什么还要给他送葬?!”

沈微缓缓转身,泪痕未干的脸上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掌中的心灯光芒大盛,将小槐被怨恨扭曲的面容照亮。

“因为他们和我一样,都知道,”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存在的耳中,“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宁愿自己彻底消失,也要让他们这些被遗忘的名字,重新被记住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被万鬼抬着的“尸身”,突然爆开万丈金光!

光芒刺目得让人无法直视,那具肉身在金光中寸寸消解,化为飞灰。

而在那灰烬的正中心,一点殷红的血晶冉冉升起,璀璨如烈日!

破碎的玉牒虚影在血晶周围重聚,而这一次,在原本的三道纹路之上,第四道玄奥的金色纹路,正一笔一划地自行勾勒、成型!

【净域·莲心界】——再度展开!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的金色净域不再局限于方寸之间,而是如海啸般席卷而出,瞬间覆盖了整座阴气沉沉的月葬岭!

金光所至,地脉中盘踞千年的黑雾被尽数净化,扭曲的树木重新舒展枝叶,污浊的土地焕发出新生。

小槐跪在地上,感受着那股温暖而纯净的力量,手中的断锄再也承受不住,发出一声哀鸣,彻底化为飞灰。

他捂着脸,终于失声痛哭。

黑衣引魂使见势不妙,转身便欲遁入虚空逃离。

然而,他的身体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锁定。

那是来自三界的意志!

被净域展开的伟力所震撼的亿万观众,此刻的意念空前统一。

“此子当为英雄,当立功德碑!”

“他不是邪魔!封他为‘幽冥引路灯’,万古长明!”

弹幕化作法则,引魂使手中的“忘名”令牌瞬间布满裂纹,他腰间的任务卷宗无火自燃,连那杆引魂幡都自行从中折断!

系统的判决,在更强大的“民意”面前,被强行推翻!

而在那光芒最盛的血晶之中,祁诀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目光穿透金光,扫过惊骇的引魂使,痛哭的小槐,以及那万千正在消散的感激魂灵,最终,一抹淡淡的轻笑浮现在他唇边。

他的声音,通过血晶的共鸣,清晰地响彻在月葬岭的上空,也响彻在三界每一个角落。

“我不是要破你们的阵……”

“我是要让这鬼村,从此以后——只办喜事,不办葬礼。”

话音落下,远处,那枚新生的四纹玉牒,在血晶的光芒映照下,开始缓缓跳动。

如同这片死寂之地,重新拥有了一颗强而有力的心脏。

那万丈金光并未就此消散,而是如潮水般倒卷而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悉数涌入那枚悬浮于半空的血晶之中。

血晶的光芒由炽盛转向温润,缓缓下落,仿佛承载了整个月葬岭的新生。

夜,前所未有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生是死,是惊是喜,都聚焦在那光芒最终落下的地方,屏息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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