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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像块浸了墨的麻布,一点点罩住京郊的麦田。破庙前的空地上,农户们正按照沈砚的吩咐,把发酵好的堆肥装进麻袋,堆成半人高的土堆,沿着麦田边缘摆成一道长墙。

“沈先生,这堆肥真能挡住骑兵?”张老栓拍了拍麻袋,肥堆里渗出褐色的汁液,散发出酸腐的气味。

沈砚蹲下身,用树枝戳了戳麻袋。堆肥已经发酵了二十天,内部温度极高,戳破麻袋的瞬间,白气带着热浪涌出来。“这堆肥看着软,实则像泥潭。骑兵冲过来,马蹄陷进去就拔不出来。”他转头看向柳云舟,“你带护庄队,在堆肥墙后面挖战壕,深度要到膝盖,上面铺一层稻草,盖点浮土。”

柳云舟手里拿着锄头,干劲十足:“放心,挖战壕我拿手!上次农庄挖灌溉渠,我可是挖得最快的。”话没说完,他一锄头下去,没挖到土,反而敲在石头上,震得他虎口发麻,锄头差点飞出去。

“挖战壕不是刨石头。”沈砚扶额,“找软土挖,别跟石头较劲。”

农户们都笑了起来,柳云舟红着脸,换了个地方继续挖。他挖得倒是卖力,就是战壕挖得歪歪扭扭,有的地方深有的地方浅,活像条爬动的长蛇。

“你这战壕,是给敌军指路还是挡路?”沈砚走过去,用树枝在地上画了条直线,“照着这个挖,要平整,不然我们自己人都容易绊倒。”

柳清鸢提着一捆绳索走过来,绳头上系着铁钩。“这些够不够?”她的手臂还缠着绷带,动作却很利索,“我让农户们编了些绊马索,等下系在堆肥墙后面。”

“足够了。”沈砚接过绳索,“再找些干辣椒和石灰,装在布包里,埋在战壕两侧。敌军掉进战壕,一踩就会散开,迷住他们的眼睛。”

柳承毅站在坡上,望着远处的尘土。夕阳的余晖里,尘土越来越浓,隐约能听到马蹄声。“忠勇侯的兵马已经到五里外了。”他转身对沈砚说,“他们分了三路,中路是骑兵,左右两路是步兵,看样子是想把我们包围在麦田里。”

沈砚点点头,心里早有盘算:“中路骑兵交给堆肥陷阱,左右步兵用投石索和弓箭对付。周猛,你带老兵守住东侧的山口,那里是唯一的退路,不能让敌军截断。”

周猛抱拳道:“沈先生放心,就算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敌军过去。”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月亮躲在云层后面,只有几颗星星在天上闪烁。沈砚让人在麦田里点起几堆篝火,故意暴露位置,引诱敌军进攻。篝火的光映在堆肥墙上,把麻袋的影子拉得很长,远远看去,像是一道坚固的土墙。

柳云舟蹲在战壕里,手里握着一把短刀,手心全是汗。“沈砚,敌军要是半夜进攻,我们能看清吗?”他的声音有点发颤,这是他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战场。

“放心。”沈砚递给她一个缠着布条的竹筒,“这里面装了松油,等下扔出去,遇风就燃,能照亮一片地方。”他顿了顿,调侃道,“别到时候吓得扔反了方向,把自己人照亮给敌军当靶子。”

柳云舟脸一红,梗着脖子:“我才不会!上次农庄保卫战我也没怕过!”话虽如此,他还是把竹筒攥得更紧了。

柳清鸢走到沈砚身边,递给他一件黑色的夜行衣:“夜里凉,穿上这个。等下探敌营,小心点。”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难以察觉的关心。

沈砚接过夜行衣,指尖碰到她的手,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耳根有点发烫。“放心,我去去就回。”沈砚笑了笑,“你在这里坐镇,指挥农户们,有情况就吹哨子,三短一长是求援,两短两长是敌军进攻。”

柳清鸢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里面是解毒药,敌军的刀可能有毒,你带上。”

沈砚收下瓷瓶,塞进怀里。他转头对周猛使了个眼色,两人趁着夜色,悄悄绕到麦田西侧,朝着敌军营地的方向摸去。

敌军营地扎在三里外的山坳里,篝火熊熊,照亮了半边天。帐篷密密麻麻地排着,中间的大帐篷前,几名将领正围着一张地图商议,旁边站着几个手持火把的士兵。

“将军,明日拂晓进攻,左右两路步兵先冲,把那些农户赶进麦田,中路骑兵再从正面突破,活捉柳承毅和沈砚。”一个副将模样的人说道。

为首的将领赵武,身材高大,脸上有一道刀疤,正是忠勇侯的亲信。“宁王殿下有令,务必找到紫檀木盒和明珠信物。”他沉声道,“沈砚那小子有点古怪,据说会些旁门左道,你们都小心点。”

“将军放心,不过是些农户和护庄队,还有一个赘婿,能成什么气候?”另一个将领不屑地说。

沈砚和周猛趴在不远处的土坡后,屏住呼吸。沈砚心里一动,明珠信物?难道就是令牌凹槽里该镶嵌的那颗夜明珠?

“听说那紫檀木盒里有东宫旧案的证据?”副将问道。

赵武瞪了他一眼:“不该问的别问。只要拿到木盒和明珠,自然有重赏。”他顿了顿,“另外,注意搜查沈砚的身上,宁王殿下说,他可能带着半封绝笔信。”

沈砚悄悄从怀里掏出纸笔,借着篝火的光,快速记下他们的对话。周猛握紧了腰间的刀,眼神警惕地看着周围的巡逻兵。

“粮草放在哪里?”沈砚低声问周猛。

周猛指了指营地西侧:“那边有十几辆粮车,周围有一百多士兵看守。”

沈砚点点头,心里有了主意。只要烧了敌军的粮草,他们军心必乱,进攻自然会推迟。他对周猛做了个手势,两人慢慢朝着粮车的方向摸去。

营地的巡逻兵每隔一刻钟就会巡查一次,沈砚和周猛借着帐篷的影子,巧妙地避开了巡逻队。快到粮车时,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两名士兵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这鬼地方真臭,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一个士兵抱怨道。

“听说附近有片麦田,可能是农户堆的肥料吧。”另一个士兵说。

沈砚和周猛赶紧趴在地上,屏住呼吸。等士兵走过,沈砚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装着硫磺和硝石的混合物,这是他之前准备的简易火药。

他悄悄靠近粮车,把布包放在粮车底部,用火种点燃引线。引线“滋滋”地冒着火星,沈砚立刻拉着周猛往后退。

“不好,有人!”一名看守粮车的士兵发现了他们,大声喊道。

沈砚拉着周猛转身就跑,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粮车被炸开,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营地顿时乱作一团,士兵们纷纷提着刀跑过来,呼喊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快跑!”沈砚大喊一声,两人借着浓烟的掩护,朝着麦田的方向跑去。

赵武听到爆炸声,脸色大变:“不好,粮草被烧了!快追!”他带着一队骑兵,朝着沈砚逃跑的方向追来。

沈砚和周猛跑得飞快,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沈砚突然停下,从怀里掏出几个缠着松油的竹筒,点燃后扔在地上。竹筒炸开,松油四溅,燃起熊熊大火,挡住了骑兵的去路。

“这是什么鬼东西!”赵武的战马被火光惊到,人立起来,把他摔在地上。

沈砚和周猛趁机钻进麦田,朝着破庙的方向跑去。麦田里的麦苗已经长到三寸高,密密麻麻的,骑兵根本无法进入。

回到破庙时,柳清鸢和柳云舟正带着农户们严阵以待。看到沈砚和周猛回来,柳清鸢松了口气。

“怎么样?”柳承毅迎上来问道。

“敌军明日拂晓进攻,粮草被我们烧了一部分。”沈砚喘着气说,“他们的目标是紫檀木盒、明珠信物和绝笔信。”他把记下的对话递给柳承毅。

柳承毅看完,脸色凝重:“明珠信物就是先夫人的那颗夜明珠,当年她特意请工匠在令牌上凿了凹槽,把夜明珠嵌在上面,作为羽林卫的信物。后来她离开皇宫,就把夜明珠取了下来,藏了起来。”

“藏在哪里了?”沈砚问道。

“我也不知道。”柳承毅摇摇头,“先夫人从没跟我说过。”

柳清鸢突然开口:“我记得小时候,娘经常带我去京郊的一座观音庙祈福,她曾在观音像后面的暗格里放过东西。”

沈砚眼睛一亮:“明天我们派几个人去观音庙看看,说不定夜明珠就藏在那里。”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敌军的呐喊声,火光越来越近。赵武带着士兵,朝着破庙的方向追来了。

“敌军提前进攻了!”周猛沉声道。

沈砚立刻站起身:“大家按照计划行事,农户们守住堆肥墙和战壕,护庄队负责投掷投石索和辣椒包,柳云舟,你带一队人守住东侧山口,别让敌军绕后。”

“好!”柳云舟这次没有含糊,立刻带着护庄队跑去东侧山口。

柳清鸢握紧了长剑,站在沈砚身边:“我跟你一起守正面。”

沈砚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哨子。敌军越来越近,火把的光映红了半边天。赵武骑着马,冲在最前面,脸上满是怒火。

“沈砚,你给我出来受死!”赵武大喊道。

沈砚站在堆肥墙上,冷笑一声:“赵将军,粮草都烧了,还敢来进攻?不如早点回去向忠勇侯复命吧。”

“小子,你别得意!”赵武一挥马鞭,“进攻!”

骑兵们朝着堆肥墙冲来,马蹄刚踏上堆肥墙前的土地,就陷进了松软的泥土里。堆肥袋被马蹄踩破,发酵的堆肥涌出来,散发出刺鼻的酸腐味,骑兵们纷纷从马上摔下来,狼狈不堪。

“放投石索!扔辣椒包!”沈砚吹响哨子。

农户们纷纷将手中的投石索扔出去,石头带着风声砸向敌军。辣椒包和石灰包也被扔了出去,炸开后,辣椒面和石灰粉弥漫在空中,敌军士兵被呛得涕泗横流,睁不开眼睛。

“冲过去!”赵武挥舞着大刀,砍倒了几个冲上来的农户,想要突破堆肥墙。

柳清鸢纵身一跃,长剑直指赵武的胸口。赵武挥刀抵挡,两人缠斗在一起。柳清鸢的剑法灵动,赵武的刀法刚猛,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沈砚捡起地上的一根长矛,朝着一名想要爬过战壕的士兵刺去。士兵惨叫一声,掉进战壕里,被里面的辣椒面呛得说不出话。

战场一片混乱,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农户们虽然没有经过正规训练,但都拼尽全力,因为他们知道,这不仅是为了保护沈砚和柳家,更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麦田和希望。

柳云舟在东侧山口也遇到了敌军的进攻。他按照沈砚教的方法,让护庄队用石头和滚木防守,虽然打得有些狼狈,但也成功挡住了敌军的攻势。他亲手砍倒了一名敌军士兵,脸上溅满了鲜血,眼神却变得坚定起来。

激战了一个多时辰,敌军伤亡惨重,粮草被烧,军心涣散,赵武见久攻不下,只好下令撤退。

沈砚和众人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农户们欢呼起来,脸上满是疲惫却兴奋的笑容。

沈砚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感慨万千。这些农户,原本只是为了活命而种地,现在却愿意为了保护麦种和他而战。他更加确定,粮食不仅能解决温饱,更能凝聚人心,这才是最强大的力量。

柳清鸢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块手帕:“擦擦吧。”她的手臂又添了一道新的伤口,血已经浸透了绷带。

沈砚接过手帕,看着她的伤口:“没事吧?”

“小伤而已。”柳清鸢摇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敬佩,“你真的做到了,用堆肥和农户,挡住了五千兵马。”

沈砚笑了笑:“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他顿了顿,“不过,敌军只是暂时撤退,他们还会再来。我们得尽快找到夜明珠,拿到完整的证据,才能彻底摆脱困境。”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从敌营捡到的玉佩碎片,碎片上刻着一个“宁”字。“这是从赵武的士兵身上掉下来的,和之前的令牌一样,都是宁王的信物。”

柳承毅看着玉佩碎片,脸色凝重:“看来宁王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忠勇侯只是他的棋子。”

沈砚点点头:“明天一早,我让周猛带几个人去观音庙找找夜明珠。我们则继续加固防御,同时联系李太傅,希望他能在朝堂上帮我们说句话。”

夜色渐深,破庙里灯火通明。农户们在收拾战场,护庄队在修补堆肥墙和战壕。柳云舟靠在墙角,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纨绔,多了几分坚定。

沈砚坐在火堆旁,看着手中的玉佩碎片和丝帕。东宫旧案、宁王、北狄、夜明珠,这些线索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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