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将茉莉送出去后，回来见到阿灵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笑着道：“我知道你有话要说，要问什么，说吧。”
阿灵翻了翻眼，嘴硬道：“别自作聪明了，谁说我有话要问你了！”
苏陌笑：“我还不知道你，一有事情便全都挂在脸上，心里藏不住一丁点。不用你告诉我，这张脸全写上了。”
阿灵不服气的转过头，佯装生气。
苏陌道：“真没有？没有我可要睡下了，过期不候！”说完抬脚便要上床。
“等...等...等一下！有...我有，有话要问。”
苏陌接着笑：“什么？听不到。”
阿灵跑过来捶她，噘着嘴重复道：“我确实有话要问！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为何不干脆告诉她你和少主的关系，这样她打听起来还费心些，不是金兰之交情同姐妹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之人为何还要瞒着藏着？”
苏陌脸上的笑意凝固，多了一分担忧和愧疚，握着阿灵的手道：“对不起阿灵，把你卷进来受累是我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最近不知怎么了，我真的很矛盾，一方面希望快一点能够找到阿夜的线索，另一方面却又害怕你们因为此事无辜牵连受到伤害。我有一种直觉，阿夜的事一定与夜沛槐有关，或许他就是主谋。馨儿留在他的身边最接近真相，可也最危险。我不告诉她，是不想她因为我和阿夜的关系而做出过激之事引起夜沛槐的怀疑。馨儿天生胆小懦弱，我却让她为了我留在夜沛槐身边当密探，若她真出了什么事，青栀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阿灵道：“青栀？你的另一位金兰之交吗？”
苏陌点头，眸光变得柔和：“她是见过的这世间最清冷也最温暖的女子。”
阿灵噗嗤一笑：“你可真会夸人，又冷又热的，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苏陌笑笑：“是啊，我也是遇到她之后才知道，这世上还有她这样的人。青栀与茉莉幼年便相识，流落风尘相依为命了许多年。我知道她们的感情不是我能比拟的，青栀嘴上不说，可她始终不放心茉莉，这下好了，等一切结束，我们便可以一起离开这儿了！”
阿灵道：“可我看你的那位茉莉小姐妹可一点都不柔弱，胆小懦弱，你确定你说的是她吗？”
阿灵的脑海里满是初次在府内荷塘边见到馨儿时的样子，看似柔柔弱弱娇娇软软，可那双眼里总有些不易被人察觉的阴鸷。以至于再次与她对视，虽然她是笑着，可阿灵还是觉得周身寒凉，说不上来的不适感。
苏陌道：“我知道你一直对她有偏见，可沦落妓馆也实非她心中所愿，若非走投无路，这世上哪有一个女子甘愿沦落风尘呢！茉莉被张培所伤，又无颜再去找青栀，只得远走他乡离开伤心之地。可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干什么呢？这世道对女子本就残酷不公，能活着便已是幸事。”
阿灵依旧不依不饶，反问道：“可你也是弱女子啊？我，我们都是，也没见山穷山尽之时卖身活命的吧！要我说，她就是懒，不想自食其力，只想投机取巧靠男人！”
“阿灵！”苏陌蹙着眉大声喊道。
阿灵见她真生了气，忙闭上了嘴。
“阿灵，我不想你这么说茉莉，她有她的苦衷。若非她身陷青楼，我又怎能有接近夜沛槐的机会，更无从得知有关阿夜的线索。如今我们已是一条战线里的人，同存共亡，更该相互信赖，少些猜忌。”
阿灵低着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小声嘟囔道：“是，我记下了，是我不对，以后不说了便是。”
苏陌无奈摇头，宠溺的揉了揉阿灵的脑袋。
没人知道，少主的娇美妾为何会与一个低贱的丑陋不堪的制香师走的那么近。苏陌心中自是有顾虑，如此一来不管下场如何，她都和茉莉绑在一起了，若东窗事发，只怕馨儿想要明哲保身都难。
“馨儿，如今你我身份有别，外人面前还是不要那么近的好。”
茉莉看向夜沛槐寝殿的方向，眼神黯淡无光：“苏陌你看，那扇门里我每晚如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还是个人，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
苏陌心疼望她，不敢想象那些画面。
敛眸开口：“馨儿，你还是走吧，离开夜沛槐，离开这儿，去千花阁找青栀。”
茉莉表情又微微一滞，遂抬眸盯着一处缓缓道：“苏陌，别赶我，我不会留你一人在这里的。而且，眼下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走了。”
苏陌抬眸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心中不禁一顿。
是他，他回来了？！
茉莉道：“此人名叫鬼医，是夜沛槐身边最亲近之人，听丽水苑的人说，夜沛槐敬他胜过自己的爹娘，对他的话也是言听计从。此人生性多疑狡诈，这些年凡经夜沛槐碰触的女子必要先过鬼医这一关，夜沛槐擅自将我带入府中，他事先并不知情。如今他一回来我便离开，只怕更令人心生疑虑。”
说话间，鬼医已走到二人面前。
两人颔首微微欠身行礼，茉莉正欲自报家门却被鬼医开口打断。
“听闻少主近日又得了新的美人，让老夫我先猜猜，到底是哪一位把少主迷得神魂颠倒六亲不认的！”
两人心内一紧，茉莉低垂着头，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鬼医从她身边飘过，从上至下将她打量个遍，一股阴郁之气扑面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苏陌的双手紧握成拳，心口处似乎有东西快要跳了出来。这一局，对她和茉莉而言，都是极大的挑战。
只见鬼医一把扯掉茉莉脸上的白纱，动作极其粗鲁暴戾。
茉莉惊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双颊，脸上的脓疮还未完全清除，紫红色印痕还清晰可见。
苏陌顾不上其他忙上前扶住她，一双眼将她对茉莉的关切暴露无遗。
鬼医转眸，饶有兴致的看向她。他的眼神依旧阴森可怖，像是地狱里的怨鬼幽灵，盯的人浑身发毛。苏陌犹然记得在青槐城聂府初次见鬼医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如今日这般，三分试探，三分怀疑，三分阴邪，还有一分毛骨悚然。
府里上下见过苏陌脸上黑色斑痕的人，无不惊愕，嫌恶，厌弃，可这些在鬼医脸上统统没有。他似乎对那些黑色的斑痕产生的极大的兴趣，一双邪恶的浑浊老眼始终未从苏陌脸上挪开，甚至还露出了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