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我听说那田氏在城主夫人面前状告了你，势必要将你置于死地。那婆子阴狠狡诈，到底都对你做了什么？”原本不想在苏陌面前流泪，可想起桃红她们将人送回来时苏陌的样子，阿灵心口又一阵疼痛，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苏陌手臂动了动，想要去擦她的泪水，可抬到半空实在无力，便又沉沉的垂了下去。
“你别动，伤还没好，快放好。”阿灵紧张的握上她的手，轻柔地盖进被褥中。
苏陌眉心蹙了两下，发出一声闷哼。这三黄汁果然凶猛，虽只在脸颊上轻轻一刺，可如今不光浑身无力，自己大半个身子都动弹不得。稍有挪动，便酸痛不止。
“...那你就别再哭了，如此...梨花带雨的场面...害得我...总忍不住想要给你拭泪...”
阿灵破涕为笑：“都什么时候了，还没个正形！”
苏陌缓缓转头望向窗外，天色已是昏暗，只有零星几点天光。“你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不用当值？”
“托你的福，她们定是怕你好得慢耽误继续给夫人制香膏，这才命我回来照顾你。”
苏陌浅笑：“我倒希望自己多受些伤，这样...你也能歇息片刻了。”
阿灵眉头一皱，生气道：“你还敢乱说，再没正形我便真的生气了，再也不理你了！”
“好好...好，逗你玩呢，别生气...”
阿灵转回身来，道：“那田氏被打了五十大板，半条命差不多都交代出去了，整个倚绣宫的人暗地里没有不叫好的，素日里拿鼻孔看人，处处树敌！也是她活该！眼见你在夫人面前得宠，又岂能咽下这口气，她是不是对你起了疑，认出你了？”
“起疑又如何？小场面，我能应付得来。”
“半条命都快没了，还小场面，你到底长没长心哪！我就没见过天下有像你这么皮实还不知珍重自己的人，你到底会不会疼啊！”一时情急忘了榻上的人还重伤在身，阿灵朝她臂膀拍了一下。
“啊嘶——”
“怎么了？”阿灵神色紧张，慌忙查看。
苏陌皱眉：“...疼。”
“对不起...我...我忘了你还有伤...可...我只轻轻一拍，很疼吗？你确定没事？”
眼下自己的情形，同样身为医师，苏陌比任何人都知晓，虚弱无力浑身酸疼，不过是元气大伤，药效还未挥发殆尽的缘故所致，身体并无中毒的迹象。可她心中却仍有隐隐不安，那黄萸...
“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己也略通医理，有没有事我比旁人清楚。...放心吧，只是一些检验痣痕的药剂而已，伤不了人的。”
阿灵将信将疑，垂下眼眸。
“对了，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阿灵抬眸，轻轻嗯了一声：“我托一名出府采买的小厮，已照你的吩咐将字条带到了指定地点。那小厮回说那儿不像有人住的地方，敲了半天门也没敲开，你确定一定有人会看到你的信？”
苏陌轻轻笑了一下：“有没有人我不确定，可别的...就不好说了。”
阿灵疑惑：“你到底在搞些什么？神神秘秘的，到底能不能行？”
“行不行的，三日后便见分晓。”
静默片刻，阿灵又低声啜泣起来。
“你...怎么又哭了？”
“阿陌，原本我还因着舍不得你离开而伤心难过。可现在我想通了，你若能走，还是快些走吧，走了永远也别再回来！这里就不是人呆的地方，躲过了一次，还不知会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与其眼睁睁的看着你被她们折磨，倒不如走了一了百了！你若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即便这辈子都不见了又如何！”
“...你看你...”苏陌鼻尖一酸，一行湿热从眼角溢出。
离别、此生不见...从来都是她不敢触及的字眼，即便真到了要告别的那一天，她也没有勇气装作无事气定神闲的轻易说出口。
对阿灵如此，对老闫亦是如此...
不久后的一天，她或许还要对更多的人郑重说出再见，君亦、双喜、张培、茉莉...她出谷后遇到的每一个人，甚至还有...
苏陌喉间似有异物一堵，酸酸的涩涩的...
闭上双眼，脑海中竟浮现出一个人影，玄衣魔发，那人负手背对自己。
缓缓转身，一张银色面具赫然现于眼前...
苏陌一惊，猛地睁开双眼。
“怎么了？额上竟出了这么多汗，发烧了吗？”阿灵紧张的将手背覆在她的额上，“不烫啊。”
苏陌长吁了一口气，笑着回道：“我没事，就是还有些困。”
将被褥一角又压了压，阿灵这才放心起身。
“你睡吧，我就在旁边，有事喊我。”
“嗯。”
被褥下的胸口剧烈起伏，一颗心似要跳出被面，苏陌手心渗出了汗，冰凉到快要失去知觉。
长秋殿内，一人负手立于殿上，凌云站在殿下垂首侧立。
“城内之事解决的如何了？”夜潇天问。
“回城主，遇难之人的家属已得到妥善安置，只是现场没来得及清理，已有不少传言在城内肆起。”凌云回。
“传什么？”
“...魔教肆虐，不祥之兆恐降临到幽州城，或会成为下一个念州城和青槐城。”
背对着的人缓缓转身，面如古铜，威严肃穆。
“魔教...是近日震颤整个江湖的星麓教？”
“正是。只是...自念州城与青槐城交战以来，此教便在江湖中一夜间销声匿迹，教中各人再无现身作乱。”
夜潇天眸光森然，沉声道：“依你之见呢？”
凌云眼皮微抬，垂首回道：“属下不敢妄加揣测。”
“但说无妨。”
“是。从现场痕迹看，与五年前幽州城那夜发生的离奇命案，如出一辙。”
殿上之人眉心抽了两下，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已经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