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二章 朝堂暗流
旭日东升，金灿灿的阳光泼洒在琉璃瓦上，将巍峨的皇城渲染得一片辉煌。然而，这辉煌之下，御书房内的空气却凝滞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压力。
新登基的玄康帝杨骁，穿着那身尚有些不甚合体的明黄龙袍，坐在宽大的紫檀木御案之后。他年轻的面庞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倦色，眼底深处藏着与年龄不符的凝重。御案之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十份里有七八份，都或明或暗地与那位远在北疆的“护国国师”有关。
首辅大臣，一位年过花甲、须发皆白的老臣，名叫周文渊，此刻正颤巍巍地捧着一份奏折，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又字字清晰，如同钝刀子割肉，刮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陛下，江南道八百里加急！护国盟所属异人，于栖霞城外强征民田三百亩，用以修建‘聚灵阵’，虽有三倍补偿，然乡民恋土，多有怨言，地方官弹压不住，恐生民变！”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位面色红润、体型微胖的户部尚书李德全立刻接口，语气带着痛心疾首：“陛下，西南道亦有急报！异人以勘探矿脉为名，擅闯当地土司祖祠禁地，引发冲突，虽未出人命，却已激起当地部族强烈不满！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陛下！”
兵部尚书，一位面容冷峻、身形挺拔的老将，名为秦武，冷哼一声，声音如同金铁交击：“这还只是民事！据边关回报，黑风军团虽已撤回，但其军容之盛，远超我各地边军。更有那战争傀儡，威力莫测。赵国师坐拥如此强军，又得异人之助，如今更挟‘国师’之名，其势……已非寻常藩镇可比。”
他话语未尽，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御书房内，侍立一旁的几位年轻翰林，以及几位品阶稍低的官员，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惊惧，仿佛那个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名字，已经化作了实质的阴影，笼罩在这帝国权力的核心。
玄康帝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御案上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目光扫过下方这些或忧心忡忡、或义愤填膺、或明哲保身的老臣，心中一片冰冷。
他知道这些臣子在怕什么。他们怕的不是赵虎本人，而是赵虎所代表的那种完全不受他们理解、不受他们掌控的力量。那种无视规则、不死不灭的“异人”，那种力大无穷、刀枪不入的“傀儡”，还有那玄之又玄、却能快速提升实力的“聚灵阵”。这一切，都冲击着他们固有的认知和权力结构。
“诸位爱卿，”玄康帝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平静，却依旧能听出底气的不足，“所言之事，朕已知晓。然，国师于社稷有定鼎之功，更兼其麾下异人、傀儡，于北疆抵御蛮族，于内平定……纷争，功不可没。如今朝廷初定，百废待兴，北疆需其震慑，内部诸多顽疾，亦需借其‘聚灵阵’之力缓缓图之。些许……些许纷扰，当以大局为重。”
周文渊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陛下！此非些许纷扰！此乃动摇国本之隐患！今日他可强征民田，明日便可割据州县！今日异人可闯土司禁地，明日便可直入皇城大内！陛下，防微杜渐，不可不察啊！”
“周爱卿！”玄康帝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年轻人的不耐与一丝被戳中痛处的恼怒，“那你告诉朕！如何防？如何杜？是派兵剿灭黑风堡？还是下旨申饬，收回成命？”
周文渊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颓然垂首。派兵剿灭？拿什么剿？黑风军团和那些不死异人的战斗力，早已通过北疆之战传遍朝野。下旨申饬？那无异于自取其辱，逼反赵虎。
一直沉默立于玄康帝身侧，如同影子般的杨凌，此刻微微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众臣，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下了御书房内躁动的空气：
“周大人，李大人，秦将军，忧国之心，陛下与老夫皆明。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赵国师所求，非是裂土封王，观其行止，更像是在建立一套……他自己的秩序。只要这套秩序，大体上不与朝廷法度相悖，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能补朝廷之不足，例如这‘聚灵阵’于民生的益处，那么，暂时的容忍与合作，便是必要的代价。”
他顿了顿，看向玄康帝，语气带着一种导师般的引导：“陛下，眼下朝廷重心，在于安抚流民，整顿吏治，充实国库，编练新军。这一切，都需要时间。而赵国师的存在，恰恰能为我们争取到这个时间。只要他不公然举起反旗，些许越矩，不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待我朝元气恢复，羽翼丰满，届时再论其他，方是上策。”
杨凌的话，如同给躁动的朝堂浇下了一盆冷水，让众人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下来。是啊，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得，除了暂时隐忍，还能如何？
玄康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憋屈与那丝对杨凌口中“届时再论”的渺茫期待，沉声道：“太师所言极是。传朕旨意，各地官员，对护国盟行事，当以协调、疏导为主，非十恶不赦之罪，不得与其冲突。另，着工部、户部，精选干吏，尝试与护国盟接洽，看能否……学习其‘聚灵阵’及傀儡之术一二，纵只得皮毛，亦有助于国。”
这最后一句，带着一种近乎无奈的奢望。
“臣等……遵旨。”众臣躬身领命，声音沉闷。他们知道，这道旨意一下，几乎就等于默认了护国盟在地方上的超然地位，朝廷的威信，在那些亲眼目睹异人“无法无天”的州府，必将一落千丈。
与此同时，黑风堡，堡主府议事堂。
气氛与帝都御书房的凝重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某种……亢奋与混乱的活力。
赵虎依旧坐在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听着下方林红玉的汇报。林红玉今日穿着一身水蓝色的劲装，外罩的轻纱披风已经取下，显得更加利落。她手中拿着一份长长的卷宗，语速飞快：
“……江南道栖霞城，玩家‘搬砖小能手’小队已顺利完成一号‘聚灵阵’基址平整，进度超出预期百分之二十，但过程中与当地乡民有些许摩擦，已按规矩三倍赔偿平息。”
“西南道，玩家‘地质学家’小队探索一处疑似稀有金属矿脉时，误入当地土司祖祠范围，引发小规模冲突，暂无人员伤亡，但对方态度强硬，要求我们撤离。”
“中原河洛道，玩家‘跑商达人’利用新获得的‘护国盟’贸易许可，低价倾销我们的精制铁器、盐糖，已引起本地商会联合抵制，对方扬言要告到知府衙门……”
她一条条念下来，几乎全是各地玩家借着“护国盟”名头“搞事情”的报告。这些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汇聚在一起，却清晰地勾勒出一幅“国教”势力如同八爪鱼般，将其触角伸向帝国各个角落，并不断引发新旧秩序冲突的画面。
陈铁在一旁听得龇牙咧嘴，忍不住插话：“嘿！这帮小子，有了名头就是不一样，这祸闯得是越来越有水平了！连土司祖祠都敢闯！”
狗剩则是挠着头，有些担忧：“寨主，这么搞下去，会不会把那些地头蛇都得罪光了？咱们虽然不怕，但总归是麻烦。”
墨尘摇着他的折扇，坐在一旁，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在看一出有趣的戏剧。他今天换了一身月白色的文士袍，更显得飘逸出尘。
赵虎听完，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反而露出一丝近乎冷酷的了然。
“得罪？”他淡淡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我们占了别人的路，分了别人的羹，还想让别人笑脸相迎？”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大玄疆域图前，目光落在那些被朱砂圈点、已经开始出现玩家标记的州府上。
“秩序的更迭，从来不是请客吃饭。”
“是打破旧的坛坛罐罐，”
“把桌子掀了，”
“按照我们的规矩，重新摆过。”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告诉那些玩家，规矩只有两条：一，不得滥杀无辜，主动欺凌平民。二，不得背叛黑风堡，泄露核心机密。在此之外，他们尽可以放手施为。地方商会抵制？让他们用更低的价格、更好的质量，把对方挤垮。土司阻挠？让他们找出对方的弱点，或利诱，或分化，或展示肌肉，让他们自己选择是合作，还是被时代抛弃。”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仿佛那些盘踞地方多年的势力，不过是些可以随手扫清的障碍。
“至于朝廷……”赵虎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他们现在，比我们更怕撕破脸。”
“这位新皇帝，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就知道什么时候该装糊涂。”
“我们动静闹得越大，他越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他清楚，”
“这天下，能帮他稳住局面的，”
“暂时，只有我们这把……他既想用，又怕伤到自己的刀。”
他这番话说得平静，却让陈铁和狗剩都感到一股寒意。寨主这是把皇帝和满朝文武的心思，都摸得透透的啊！
林红玉眼中异彩连连，迅速记录着赵虎的指示。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快步走入，恭敬禀报：“启禀国师，堡外有帝都来的使者，自称是工部侍郎孙有才，奉陛下之命，特来……观摩学习‘聚灵阵’之奥妙。”
堂内顿时一静。
陈铁瞪大了眼睛：“啥？派人来学？想得美！”
狗剩也皱起了眉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墨尘“啪”地一声合上折扇，轻笑一声：“这位新帝，倒是懂得‘师夷长技以制夷’的道理，可惜，步子迈得晚了些。”
赵虎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出。
“来得正好。”
他淡淡道。
“让他们看。”
“看得到，学不会，拿不走，”
“他们才会更安心，”
“也更……绝望。”
他看向林红玉：“红玉，你去接待一下这位孙侍郎。带他去看看我们最外围、效果最普通的‘聚灵阵’，阵法核心符文遮掩，能量引导原理不必讲解。另外，让陈铁准备几具训练用的、最基础的傀儡，给他们‘观摩’一下，记住，是那种拆开就装不回去的版本。”
林红玉心领神会，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明白，国师。保证让孙侍郎‘满载而归’。”
赵虎点了点头，重新坐回位置，感受着体内真元因为这一系列决策、因为势力影响力的持续扩张而缓缓增长。虽然距离五层巅峰还有距离，但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看着对手在自家划下的棋局里徒劳挣扎的感觉，本身就如同一种滋养。
他微微闭上眼。
“恐惧，源于未知，”
“也源于无力。”
“当他们发现，”
“连模仿，都是一种奢望时，”
“除了依附，”
“便只剩下……毁灭一途。”
“而选择权，”
“从来不在他们手中。”
他的低语，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却仿佛为这暗流涌动的朝堂与江湖，定下了最终的基调。暗流依旧在涌动，但主导其方向的，已然是黑风堡中这只沉稳而有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