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夜，闷热得没有一丝风。
陆远蹲在自家屋顶，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黑暗中的村落。自从发现大伯和青皮帮的人勾搭上后，他已经连续三晚守夜了。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接着是零星的脚步声。陆远立刻绷紧了神经，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猎刀——那是张大山给的，刀身狭长锋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家院墙外。借着月光，陆远看清了来人的轮廓：三个陌生青年，都穿着当时小混混最爱的的确良衬衫，领口大敞，露出脖子上的刺青。
就这家？一个沙哑的声音问。
对，那小崽子就住这儿。回答的人赫然是陆志强！
陆远眯起眼睛。堂兄居然亲自带路，看来大伯这次是铁了心要报复了。
听说这小子的自留地很邪门？第三个声音阴恻恻地说，哥几个今晚就给他驱驱邪
三人翻墙的动作很熟练，显然是惯犯。陆远悄无声息地从屋顶爬下来，绕到后院，那里有他提前布置的陷阱——几根细绳巧妙地横在必经之路上，连着几个空罐头瓶。
哗啦！
黑暗中响起一阵清脆的碰撞声，接着是压抑的痛呼。
操！什么东西？
陆远趁机溜到窗下，轻轻敲了三下——这是他和父亲约定的暗号。很快，陆建国拄着拐杖的身影出现在门后，手里竟然握着一把土制猎枪！
爹，您回屋。陆远低声说，我能解决。
父亲摇摇头，眼神坚定。自从腿伤好转后，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仿佛重获新生，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老实人了。
前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青皮们已经摸到了菜地边。陆远借着月光看见其中一人掏出了什么东西——是汽油瓶！
动手！他一声低喝，同时拉动了手中的绳子。
预先架设的捕兽夹猛地合拢，虽然没有真的夹住人，但巨大的声响吓得三个混混魂飞魄散。汽油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刺鼻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有埋伏！
快跑！
陆志强反应最快，拔腿就往院墙跑。另外两人慢了半拍，被突然亮起的火把晃花了眼——陆建国点燃了准备好的火把，一瘸一拐地堵在了院门口！
私闯民宅，纵火未遂。陆远冷冰冰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够判你们十年了。
三个混混这才发现中了圈套。陆志强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小...小远，我是被逼的！我爹他...
闭嘴！领头的青皮狠狠踹了他一脚，没用的东西！
陆远缓缓走出阴影，手中的猎刀在火光下寒光闪闪：张大山认识吧？他让我带句话——敢动青山大队的人，青皮帮就别想在县城混了。
这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三个混混头上。张大山虽然只是个老猎人，但年轻时在道上混过，人脉极广，连县城的黑老大都要给他三分面子。
误会...都是误会...领头的青皮立刻怂了，我们就是路过...
是吗？陆远踢了踢地上的汽油瓶，那这是什么？
三个混混哑口无言。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手电光——王建军带着民兵赶来了！原来陆远早就让小花去报了信。
抓住他们！王建军一声令下，几个壮小伙立刻扑了上去。
混乱中，陆志强和两个青皮被按倒在地，只有领头那个身手敏捷，翻墙逃走了。陆远没有追——他认得那人，是县城有名的混混头子刀疤刘，早晚会收拾他。
反了天了！王建军气得直哆嗦，敢来我青山大队放火！
陆志强面如土色，裤裆都湿了一片：王叔...我错了...都是我爹逼我的...
带走！王建军一挥手，连夜送公社派出所！
闹剧收场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陆远和父亲坐在院子里，谁也没有睡意。
你大伯不会罢休的。陆建国摩挲着猎枪，声音低沉，他那人...不撞南墙不回头。
陆远点点头。他太了解大伯了——这次失败只会让那家人更加疯狂。但奇怪的是，他心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奇怪的平静。
爹，您说...他轻声问，爷知道这事吗？
陆建国沉默了很久，最后摇摇头：你爷老了...糊涂了...
这句话里包含着太多无奈和心酸。陆远突然想起小时候，爷爷也曾把他扛在肩头摘枣子，也曾偷偷塞给他糖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慈祥的老人变成了偏心的恶魔？
我去做早饭。陆远站起身，结束了这个沉重的话题。
晨光中，他家的菜地依旧郁郁葱葱，丝毫看不出昨晚的惊险。灵泉滋养的作物比普通植物更坚韧，就像这个家一样，经历了风雨反而更加团结。
早饭时，小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小脸绷得紧紧的：哥，昨晚是不是来坏人了？
没事了。陆远给她夹了块鸡蛋，有哥在呢。
小姑娘用力点点头，突然从兜里掏出个东西：给你！
那是一个粗糙的木头哨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两个字。
春妮姐教我做的，小花骄傲地说，吹得可响了！有坏人你就吹！
陆远心头一暖，郑重地把哨子挂在脖子上：好，哥随身带着。
上午，村里召开了紧急社员大会。王建军当着全村人的面宣布了对陆志强的处理决定：送公社劳教三个月，同时扣陆建军家一百工分！
这个惩罚重得惊人——一百工分相当于一个壮劳力两个月的劳动所得。但没人提出异议，毕竟纵火是重罪，没送公安局已经是看在同村的面子上了。
还有，王建军环视众人，声音洪亮，从今天起，陆远同志正式担任大队农业技术员，享受副队长待遇！谁敢打击报复，就是跟全大队过不去！
掌声雷动。陆远站在台上，目光扫过人群，注意到大伯一家没来参加大会。这很不寻常——按照惯例，这种大会缺席是要扣工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