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真水悟道，黑衣人现
厉狩的心神完全沉浸在那滴水滴落下的瞬间。
识海中，那片浩瀚水域不断重现。起初，水滴只是影像，是外来的道韵显化。但渐渐地，厉狩开始以自己的理解去重构它。他回忆着自身对“水”的所有认知：北荒原的干旱，青木城的湿润，脚下暗河的流淌，甚至人体内血液的奔涌……但这些都显得过于具象，缺乏那种化生万物的本源意境。
轮回之力在体内缓缓运转，生与死的界限在感悟中似乎变得模糊。水，亦是生死之媒介，可滋养万物，亦可吞噬生灵。但这种理解，偏向毁灭与终结，与玄元真水那充满生机与创造的道韵仍有偏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厉狩的眉头微微蹙起。模拟真水道韵，比他预想的还要困难。那是一种近乎“道”的本源体现，玄之又玄，难以捉摸。
就在他感到一丝滞涩之时，识海中那具沉寂已久的青铜棺椁，忽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股清凉、古老、带着万物初生般气息的微弱波动，自棺椁中弥漫而出，融入他的识海。
这股波动，与石门传来的真水道韵，竟隐隐产生了一丝共鸣！
厉狩浑身剧震！这青铜棺椁神秘莫测，伴随他重生，是他最大的秘密。此刻它竟然对玄元真水的道韵产生反应？难道棺椁与这真水，或者说与这水府主人，有什么渊源？
来不及细想，借着这一丝共鸣的契机，厉狩福至心灵。他不再刻意去“模拟”或“创造”那滴水，而是将心神放空，尝试去“成为”那滴水。
他想象自己是一缕初生的水汽，在天地间飘荡，汇聚成云，遇冷成雨，滴落大地，渗入土壤，汇入溪流，融入江河，最终归于大海……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水无常形，随方就圆，利万物而不争。
一种明悟渐渐涌上心头。玄元真水的精髓，或许不在于其力量多么强大，而在于其“生”与“柔”的本质，在于其滋养万物、承载一切的包容性。
他引导体内灵力，不再试图模拟水系灵力（那与他的本源不符），而是将轮回之力中属于“生”的那一部分意境剥离、提纯，再融入对水之“柔”与“包容”的感悟。渐渐地，他的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却纯粹无比的意念。
这意念，非灵力，非神识，更像是一种“道”的雏形。它不具备任何攻击力，却蕴含着一种让万物萌发生机的奇异特质。
厉狩睁开双眼，目光清澈如水。他抬起右手，食指指尖萦绕着那丝微不可察的意念，缓缓点向石门上的“水府”二字。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能量激荡。指尖与石门接触的瞬间，如同水滴融入湖面，荡开一圈柔和的水蓝色涟漪。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石门，门上雕刻的日月星辰图案依次亮起，散发出温润的光华。
“咔嚓……”
一声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响起，沉重古朴的白玉石门，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古老、蕴含着无尽水之生机的气息，从门缝中扑面而来！
成功了！
厉狩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但瞬间便被警惕取代。门后是未知的世界，机遇与危险并存。他深吸一口那精纯的气息，只觉浑身舒泰，连修为都隐隐有一丝精进。
他没有立刻进入，而是先传音给远处阵法中的小夭：“门已开，但门后情况不明。你继续在原地等待，若有任何异动，立刻激发我给你的遁符离开，不用管我。”
“哥哥，你小心！”小夭紧张地回应。
安排好小夭，厉狩调整好状态，周身轮回之力暗蕴，这才轻轻推开石门，闪身而入。
就在石门开启的同一时间，溶洞入口处的暗河之中，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出水面，正是那黑衣斗篷人！
他显然对溶洞内的环境并不陌生，目光直接锁定了尽头那扇已然洞开的石门，斗篷下的身躯微微一震，似乎有些意外。
“竟然…被人抢先了？”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寒意。他手中的黑色碎片正微微发烫，指向石门方向。“能打开这石门…莫非是那叛徒的后人？还是…巧合？”
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烟，以惊人的速度掠向水府石门，甚至没有多看旁边那具碧波道人的骷髅一眼。
而厉狩刚一进入水府，身后的石门便无声无息地再次关闭，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过。他心中微凛，这水府果然玄妙。
门后的景象，让他再次惊叹。
并非想象中富丽堂皇的宫殿，而是一片自成天地的小型空间。天空是柔和的水蓝色，没有日月，却洒下明亮而温和的光线。脚下是柔软湿润的草地，点缀着各种散发荧光的奇异花草。远处有假山流水，亭台楼阁的虚影在氤氲的水汽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
最引人注目的，是空间中央的一个小湖泊。湖水清澈见底，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七彩光泽，浓郁的生机灵气几乎凝成实质，在空中化作缕缕霞光。湖心处，有一眼泉眼，正汩汩地涌出乳白色的泉水，那泉水中蕴含的能量，让厉狩的灵魂都感到一阵悸动！
“那是…灵泉之眼？不，比普通灵泉眼精纯百倍！难道…”厉狩的心脏砰砰直跳，目光灼热地看向泉眼深处。玄元真水，很可能就在那泉眼之下！
但他没有贸然冲向湖心。这水府空间看似祥和，却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这里的每一株草，每一滴水，似乎都蕴含着某种法则的力量。
他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脚刚落在那柔软的草地上，异变陡生！
周围的景象瞬间模糊、扭曲！脚下的草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惊涛骇浪！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数十丈高的巨浪如同山岳般朝他碾压而来！一股毁灭性的气息将他牢牢锁定！
“幻阵？不，是真实的水之法则攻击！”厉狩瞬间判断出来。这水府的第一重考验，竟然是引动天地间的水之法则，形成真实的攻击！
巨浪滔天，蕴含着撕裂一切的力量。厉狩不敢怠慢，低喝一声，轮回之力全面爆发，在周身形成一道灰蒙蒙的护罩。同时，他并指如刀，一记蕴含着寂灭意境的“轮回斩”劈向迎面而来的浪头！
“轰隆！！”
灰色的刀芒与蓝色的巨浪狠狠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刀芒斩开了部分浪涛，但更多的海水依旧铺天盖地般砸下！厉狩被巨大的力量震得气血翻腾，护罩剧烈闪烁，整个人向后滑行了十数丈才稳住身形。
好强的威力！这仅仅是第一波攻击！
还不等他喘息，脚下的海水突然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强大的吸力要将他拖入深渊！空中，更多的水龙卷开始生成，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
这水府考验，竟是如此凶险！难怪那碧波道人至死都未能进入。
厉狩眼神凌厉，将《万劫轮回经》运转到极致。他不再单纯防御，而是主动迎向那些水龙卷，双掌拍出，轮回之力化作一个个微型的黑洞漩涡，与那些水龙卷对撞、吞噬、湮灭！
他在这片法则显化的怒海中奋力搏杀，每一次对抗，都是对水之法则毁灭一面的深刻体验。他的衣衫被撕裂，身上出现细密的伤口，但眼神却越来越亮。对抗中，他之前领悟的那一丝“柔”与“生”的真水道韵，似乎也在悄然增长，让他对水的力量有了更全面的理解。
就在厉狩于水府内与法则之海搏斗之时，石门之外，黑衣斗篷人已经赶到。
他看着紧闭的石门，以及门上重新恢复平静的禁制光芒，斗篷下传出冰冷的哼声：“果然关闭了。看来那抢先之人，已经触发了内部的禁制。”
他伸出手，抚摸着石门，感受着其上残留的细微能量波动。“气息陌生…不是那叛徒一脉…看来是意外闯入者。能打开石门，倒也算有几分机缘和悟性。可惜…”
他手腕一翻，掌中出现了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诡异扭曲符文的印章。印章一出，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滞，连流淌的暗河都似乎安静了片刻。
“幸好，本座早有准备。这‘玄阴破界印’，专克各种水系禁制！”黑衣斗篷人语气带着一丝傲然和残忍，“里面的小子，不管你得了什么机缘，最终都是为本座做嫁衣！”
他催动法力，注入黑色印章。印章上的符文骤然亮起幽光，一股阴冷、污秽、仿佛能腐蚀万物的气息弥漫开来，与石门上的水蓝光华形成了鲜明的对立。
黑衣斗篷人举起印章，就要朝着石门印下！
显然，他拥有强行破开石门禁制的手段！一旦让他得逞，不仅厉狩在水府内的努力可能白费，更将直面这个神秘而强大的敌人！
内有关乎生死的法则考验，外有强敌虎视眈眈试图破门而入。
厉狩的处境，瞬间变得岌?可危！
水府之内，厉狩刚刚凭借刚刚领悟到的一丝“以柔克刚”的意境，巧妙地化解了一道无形的水压攻击，正稍作喘息，敏锐的神识便捕捉到了石门外传来的那股阴冷污秽、与整个水府格格不入的恐怖气息！
“有人在外面！好强的腐蚀性能量…他想强行破门！”厉狩心中一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内部的考验尚未通过，外敌已然兵临城下。从那气息判断，门外之人的实力，绝对在灵海境后期，甚至可能更高！而且其能量属性极其诡异阴毒，专门克制水系力量。
必须尽快通过这法则之海的考验，找到玄元真水！否则，一旦被内外夹击，后果不堪设想！
厉狩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不再保留，识海中青铜棺椁的共鸣被主动激发到最大，那缕清凉古老的波动辅助着他，将刚刚领悟的那一丝真水“生”之意境与自身的轮回之力强行融合！
灰蒙蒙的轮回护罩上，隐隐泛起了一层极其淡薄、却韧性十足的水蓝色光晕。他不再硬抗法则巨浪，而是身形变得飘忽不定，如同浪尖的一叶扁舟，随着波涛起伏，借力打力，以那丝“柔”意引导着狂暴的水能量从身边滑过。
同时，他双目光芒大盛，死死盯住湖泊中心的泉眼。那里是这片法则之海的能量源头，也是生机最浓郁之处！破局的关键，必然在那里！
他不再与周围的浪涛纠缠，将全部心神和力量集中于一点，化作一道灰蓝交织的流光，逆着滔天巨浪，艰难却坚定地朝着湖心泉眼冲去！
每前进一丈，压力便倍增，法则的攻击也越发凌厉多变，时而化水为冰，万千冰锥攒射；时而凝水成丝，无形水线切割神魂……厉狩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嘴角溢出了鲜血，但他的眼神却越发锐利，速度丝毫不减！
“轰！！”
又是一道蕴含崩灭之意的巨浪当头拍下！厉狩不闪不避，轮回之力在身前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并非硬抗，而是试图将这巨浪之力引导、分化！
“噗！”巨大的冲击让他喷出一口鲜血，护罩剧烈闪烁，几乎溃散。但他成功了！大部分力量被引导开来，他借着残余的冲击力，如同离弦之箭般，终于冲到了湖泊中心，一头扎进了那汩汩涌出的乳白色泉眼之中！
……
石门外。
黑衣斗篷人手中的“玄阴破界印”幽光大盛，化作一道凝实的黑色光柱，狠狠撞击在白玉石门上！
“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冰面上，石门上的水蓝色光华剧烈波动起来，发出刺耳的腐蚀声响。那些日月星辰图案光芒急闪，试图抵抗，但在那专门克制水系力量的玄阴之气侵蚀下，光芒迅速变得暗淡。石门上，开始出现一丝丝细微的裂纹！
“哼！垂死挣扎！”黑衣斗篷人冷笑一声，加大法力输出。黑色光柱更加粗壮，腐蚀的速度陡然加快！照此下去，用不了一时三刻，这石门禁制便会被彻底破开！
他仿佛已经看到，门后那惊慌失措的闯入者，以及那梦寐以求的玄元真水！
然而，就在石门禁制摇摇欲坠，裂纹逐渐蔓延之时——
“嗡！！！”
整个溶洞，不，是整个地下空间，猛然一震！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如海、纯净如初生朝阳般的磅礴生机，以水府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股生机是如此强大，如此纯粹，以至于那污秽阴冷的玄阴之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被冲散了大半！黑色光柱骤然萎缩，石门上的裂纹竟在水蓝色光华的流转下，开始缓缓修复！
“什么？！”黑衣斗篷人惊骇失声，连连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重新焕发光彩的石门，“这…这是…玄元真水的气息？！如此精纯…怎么可能？！那小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引动了真水本源？！”
他感受到那股生机中蕴含的法则力量，远超他的想象！这绝不是普通修士能够驾驭的！难道里面那小子，是什么上古水神转世不成？
惊疑不定之际，黑衣斗篷人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但更多的却是贪婪和疯狂！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这玄元真水，本座要定了！”
他不再试图强行破门，而是盘膝坐下，双手结印，那枚玄阴破界印悬浮在他头顶，散发出道道黑气，将他周身笼罩。他在等待，等待里面的人出来，或者…等待下一个破门的机会。他相信，引动如此庞大的真水之力，里面的人绝不可能轻松，必然有虚弱之时！
水府之内，厉狩在冲入泉眼的刹那，便感觉自己被无尽温暖、充满生机的乳白色液体包裹。外界狂暴的法则之海瞬间平息，所有的攻击消失无踪。
他仿佛回归了母体，每一个细胞都在欢欣雀跃，疯狂吸收着这精纯至极的生命能量。之前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消耗的灵力瞬间补满，甚至连修为瓶颈都开始松动！
但他的心神，却被泉眼深处的一物彻底吸引。
在那泉眼的最核心，悬浮着一滴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却仿佛蕴含了宇宙星空的水滴。它透明无色，却又折射出世间万物的色彩，缓缓旋转着，散发出微弱的、却凌驾于万物之上的道韵波动。
正是玄元真水！或者说，是一滴玄元真水的本源之力！
厉狩能感觉到，刚才那爆发的浩瀚生机，正是自己闯入核心，引动了这一滴真水本源的自动护主反应。
他小心翼翼地将神识探向那滴水滴。没有抗拒，没有攻击，那滴水滴仿佛有灵性一般，传递出一股亲近、甚至是依赖的情绪波动。是因为他领悟了那一丝真水道韵？还是因为…他识海中那具与之产生共鸣的青铜棺椁？
厉狩不再犹豫，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滴水滴。
指尖传来冰凉温润的触感。下一刻，那滴水滴仿佛找到了归宿，化作一道流光，直接没入了他的眉心，出现在他的识海之中，静静地悬浮在青铜棺椁旁边，散发出柔和的光晕，滋养着他的神魂。
与此同时，一股庞大无比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那是关于玄元真水的运用法门，以及这处水府的部分控制权！
厉狩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仿佛有碧波万顷流转。他心念一动，整个水府空间的景象尽收心底。他“看”到了石门外严阵以待的黑衣斗篷人，也“看”到了溶洞入口处隐匿阵法中焦急等待的小夭。
“原来如此…”厉狩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获得了初步的掌控权，但这滴玄元真水本源与他只是初步融合，需要时间彻底炼化。而且，刚才的爆发消耗了真水不少力量，需要温养。
门外那个家伙，是个大麻烦，必须解决。
厉狩站起身，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和与整个水府隐隐相连的感觉。他一步踏出，便从湖心泉眼出现在了水府的石门之后。
是时候，会一会这位不速之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