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们每次这样，我都会……睡上这么久，吗？”
那可太抓马了。
舟泽的声音都隐隐带着一丝颤抖。
吸血鬼王盯着他，看出他所想的一切，不由轻笑了一下，言简意赅安抚，“不会，会适应。”
舟泽这才缓缓松一口气。
然而还没松到底，便又听对方意有所指般说：“所以要多次，才能更快适应。”
舟泽：“……”
不不不，不好吧。
少年顿时一脸如临大敌，吸血鬼王见状神情轻松，轻轻宽慰他：“骗你的，顺其自然。”
舟泽闻言又是一默。
怎么感觉这次过后，素来冰冷冷、毫无波澜的吸血鬼王，好像有了一点难得的生气？
竟然都能自然而然说出“骗你的”这种……这种莫名有点犯规和撩人的话了。
这简直不可思议。
舟泽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后，忽地想起来要低头，不与对方对视。
可已经太晚了。
少年心里想的，吸血鬼王该听的不该听的全都听到了。
漂亮惊艳的银发青年唇角微微扬起，弧度转瞬即逝。
接着侧身揽住少年。
舟泽被轻轻拢入怀里，似有似无地闻见吸血鬼青年身上淡淡的冰雪般的气息，那气息吸入肺里——如果他转化成吸血鬼后，体内的肺还能正常运作的话。
舟泽只觉心神霎时宁静下来。
这么多个世界以来，灵魂碎片仿佛也成为了他的一部分，只要待在一起，紧紧相拥，就能感受到无比静谧的安心。
之后……他还能拥有这样的安心吗？
舟泽的长睫毛几不可见地轻轻颤动一下。
心中有一丝不安相随而生。
他低下眸子，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吸血鬼王的注视。
为了不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异常，舟泽很快收敛心神，若无其事回抱住身边的吸血鬼。
生前不想身后事，能享受一时，便享受一时吧。
抱着这样的信念，舟泽将心底的彷徨不安镇压得彻彻底底。
他鼓起勇气向小零零问：“小零零，这个世界的灵魂碎片，快要收集到了吗？”
小零零秒回：“收集到啦！”
舟泽一愣，“？！”
什么？真的假的！？
不是吧，他就这么一问……这么巧吗？方才还镇压得严严实实的不安，顷刻间尽数冲出。
舟泽一脸紧张，半晌都没有再出声。
他怕再多说点什么，小零零就会立马告诉他可以准备脱离这个世界了。
小零零没有察觉到自家舟宝这时候细微的心绪，见少年久久未回应，便大咧咧发出疑问：
“怎么了，舟宝？你不高兴吗？你很快就能和‘那位大人’见面啦！”
舟泽强颜欢笑，“当然，高兴啊，我，挺期待的，而且穿越这么多世界，终于可以休息了……多好啊。”
才怪。
舟泽内心说不出的苦闷忧郁。
前所未有。
且不说他完成任务后，能否有机会与‘那位大人’见上一面都成问题，他之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小零零，也一样不好说。
一想到这两点，舟泽的心情就怎么也上扬不起来。
失落的情绪不知不觉已然溢出，散布于少年的周围。
吸血鬼王敏锐地察觉出，不自觉微微拧紧了眉心。
揽住少年的手，也稍稍加重了一点力道。
他不知该如何询问，便只能更加沉默，唇瓣抿得尤其紧。
因为看不见少年的双眼，也不知对方此刻心中所想，吸血鬼王第一次尝到了何为无措。
这无措吊着他的心一直往下沉——如果他作为一只纯种吸血鬼，还有心脏这种东西的话。
面无表情、看起来淡静如常的吸血鬼青年，这时感到胸口莫名堵住。
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翻腾而出，将吸血鬼青年原本淡漠的心湖搅得如翻江倒海一般，混乱难言。
怀里的少年……究竟怎么了？
如今他衣食无忧，性命无虞，大仇也得报，怎么会忽然陷入如此巨大的悲伤之中。
银发青年沉寂半晌，倏忽头脑有微微的阵痛，像是有尘封已久的记忆，正竭力撬开潜意识的封锁，想要冒出头来。
青年不由眉头紧蹙，微微闭上双眼的时候，仿佛有无数支离破碎的陌生记忆碎片，纷至沓来。
那些……是什么？
因银发吸血鬼毫无动作，仅仅只是眉头微锁，沉浸在患得患失忧虑里、不愿抬头让对方看到自己心中所想的舟泽，并未及时察觉到对方的异样。
而吸血鬼青年也在专心辨别那些忽如其来的记忆。
那似乎不属于他，是许许多多少年和其他人相处的画面，令他吃醋不悦，却又令他倍感熟悉。
那是一种……好似雕刻进了骨子里的熟悉。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吸血鬼青年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以最快的速度整合好大脑里庞大的凌乱记忆后，他微微失神，一双血眸也情不自禁睁大些许。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好像听见了灵魂深处传来的一道低沉叹息。
那叹息里，似蕴含有等待数千年万年之久的期许与圆满。
与此同时，舟泽听见脑海里再度传来小零零的声音。
“舟宝，这个世界任务已完成，将即刻脱离哦！倒数三秒，舟宝做好准备哦！”
舟泽闻言呆了呆，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这一刻竟会来得如此之快。
该怎么办……
舟泽仅仅来得及抬头，最后再看一眼紧抱住自己的吸血鬼王。
对方那双血眸中已然铺满了深沉的，舟泽暂时还看不懂的眷恋，像是终于等到了想要看见的那个人。
这让舟泽不禁有一丝迷茫彷徨，满心的不安沼泽一般要将他无声淹没。
对方好像想起了一切，可这样的眼神，是在看他吗？
还是透过他，在看其他的谁呢？
在这类问题上，舟泽永远很难有自信，也很难有底气认为对方在等的一直是自己。
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小神仙，小到谁都可以忽略，而“那位大人”，灵芜仙君是天界里唯一一位天帝都要敬之三分的战神。
仙鹤野草，云泥之别。
舟泽垂下眸子，慢慢闭上双眼，感受到怀里一片空虚。
他的心，好像也跟着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