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纤细优美的脖颈，宛如轻轻一捏便可折断的易碎品，此时却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外。
身形高大颀长的男人，在目光接触到少年皇帝透满安心的睡姿后，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才继续步近。
而舟泽因为智能软枕的消失，逐渐感到脑袋下硬邦邦的，很是不得劲，慢悠悠蹙眉睁开了双目。
一打开眼帘，不成想便看见一个高大到足以带来覆盖他全身的阴影的阴鸷男人。
舟泽立时吓了一跳，睡意全无，光速从龙床上坐起身，警惕地盯着来人。
这男人，是谁？刺客？
不对，看这男人的打扮，华贵非凡，气度甚至比他这个皇帝还要磅礴，怎么可能会是刺客。
那除了刺客，能如此自由进出这养心殿的人还能有谁？
舟泽渐渐回过神来，语气微微沉了一点，“右相。”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男人听他叫出自己名讳，这才彻底停下了步伐，垂眸立于离龙床不足三尺的位置，仅躬身行礼。
男人的声音低沉微哑，富有磁性，听不出任何喜怒，却又莫名令人感到危险。
舟泽轻轻抿一下略失朱色的唇瓣，稍仰着头，直勾勾地盯着男人那张俊美夺目的脸。
剑眉英气，目如鹰隼，纹有蛟龙的漆黑华袍加身，哪怕是一根发丝都打理得一丝不苟，简直……比他这个皇家遗孤还要来得有天潢贵胄之象。
这就是，当朝右相？比他想象中要年轻俊美多了。
他先前还以为会是个糟老头子呢。舟泽在心底默默评价。
与此同时，舟泽脑中倏忽响起一声提示。
不妙的预感顿时划过舟泽心尖，果不其然，提示声道：“男主攻略值已激活，盛穆当前攻略值为0。”
舟泽：“……”
又是攻略值。还是让他这个无权无势可怜小白菜似的傀儡皇帝，去攻略这么个权倾朝野、狼子野心的右相？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上难度。
舟泽一时半会有些失语，而此刻正不动声色打量这小皇帝的盛穆，则不可察觉地暗下了眼眸。
“皇上，臣今日身体抱恙，故未能上早朝，心有愧疚，现特来向皇上请罪。”
男人的措辞是恭敬的，但淡漠语气、无动于衷神态显示出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舟泽心底如明镜，没有张口，只摇了摇头，懒得同对方虚与委蛇。
稍稍坐正身子，又整理了下仪容仪表，舟泽方才直截了当地问：“右相前来还为何事？”
盛穆闻言瞳眸更暗，这小皇帝，真是转性子了，他原先竟没看出来，这还是个有些棱角的？
“皇上英明，”盛穆双唇一动，恭维之语便从口中溢出，可面上仍旧冰冷冷一片，“臣此次抱恙前来，实因担忧皇上，听其他大臣言，皇上认为国政尚未安定，臣惶恐，不解圣心，望皇上为臣解惑。”
舟泽闻言一默，盛穆这意思是威胁？让他不要乱说话？
不懂。
反正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舟泽没花心思在怎么回盛穆上面，而是径直引导谈话节奏道：“右相不觉得吗？朕登基不久，自然尚未稳定，眼下民事政事繁杂，选秀一事最好先搁置。”
这下轮到盛穆沉默了。
盛穆之所以赞成选秀一事提上日程，原因再简单不过，他想让这小皇帝沉溺儿女情长，别生事端，更好控制。
可没想到，这个他眼中的提线木偶，竟然在自己扶他上位后不久，便不再掩藏真面目，露出了如此锋芒的一面，意图与他对抗。
真不知该说天真，还是……愚蠢。
在还没有任何实力的时候，便敢与他叫板，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盛穆一时间感到几分好笑，他饶有兴致地盯了舟泽几秒后，表面退让了：“臣明白了，皇上所言极是，选秀之事在国事面前轻重立现。”
舟泽“嗯”了一声，仍旧警惕地瞧着盛穆，“那右相还有事要禀报吗？”
“回禀皇上，臣无事要报了，便先行告退。”盛穆似微微笑了一下，又好似那淡然不可捕捉的弧度只是舟泽的错觉。
舟泽颔首，摆手示意他离去，虽然这个盛穆是灵魂碎片，也是这个世界他所要攻略的目标，但他才没必要事事顺着呢。
就目前盛穆这个态度，他还是先避开来得好。
舟泽打定主意，恰巧此时他的近身太监也前来询问是否需要让御膳房上菜。
“上吧，朕饿了。”舟泽从龙床上下来。
闻声，还未走出养心殿的盛穆不经意间回头望了一眼，好巧不巧正望见少年新帝未穿足衣的模样。
那小石榴般剔透漂亮的脚趾头，看得他莫名一怔，有一丝怪异之感自体内浮起。
不过很快他便看不见了，因为宫人已为新帝穿戴整齐。
盛穆便收敛目光，恢复了不动声色的模样，但他同时也停下了离开的脚步，转身向舟泽走了回去。
兴高采烈坐到檀木桌边的舟泽，双眸亮亮的等着宫人传菜上来，浑然未觉盛穆去而复返。
直到熟悉的声音自身侧响起，“皇上，臣忽地记起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可否让臣一同用膳？”
盛穆这话便说得不那么客气恭敬了。
双唇问着可否，实际上他早已入座，全然不需舟泽的意见。
事实上，即便舟泽有意见，也不能有，因为那庞大实权仍是掌握在盛穆手里，盛穆平日里维持臣子礼仪，对他这个傀儡皇帝恭敬，是表面功夫，是未触及到自身利益。
舟泽对这一点倒是看得明白，便也没再拿乔，默许盛穆坐下来。
在宫人们将满满一大桌子山珍海味端上来后，舟泽轻声问：“右相何事要禀？”
盛穆看着少年，他还是第一次发现曾经怯怯懦懦、最不起眼的小皇子，原来已经出落得如此精致端秀了。
说句戏谑话，恐怕选秀选进来的，都没这少年一半好看。
而且，对方竟然还会一点审时度势，现在就不复方才那般锋芒毕现，甚至透出了丝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