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入目的是一张俊美无疑的侧脸。
那是一位青年，身穿白衣，如风拂玉树，雪含琼苞。
不染凡尘，谪仙一般的人物。
却又天庭饱满，瞳眸漆黑坚冷，其中有杀气堆起来的肃冷，想必是刚从攻杀魔族的战场上下来，还未完全调整回来。
总之，那是一位气场矛盾的修长青年。
那便是灵芜仙君。
此刻正悄悄探看的仙庭众人纷纷称之为战神的存在。
可这不是令舟泽惊讶的，令舟泽不敢相信的，是对方与蔚白的相似，不仅仅是声音，更是长相、气质。
毫不客气而言，那简直可以说是蔚白本白。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这不是什么神仙才会做的特定梦境，而只不过是他脑海里胡思乱想出来的无意义梦境？
舟泽百思不解，只能继续看。
因为他根本无法从这梦境中离开。
仿佛是有人正施法让他不得不待在这梦境里，让他看完这一切……
舟泽脸上不知不觉已然布满严肃专注。
他看见大殿之上，灵芜仙君正面对着的存在——也即仙帝，听到这话后，肃穆庄严的眉目微沉，未发一言。
仙帝身旁稍矮一些坐着的帝后，在这时及时出来回复：“灵芜，你明知他已经魂飞魄散，你要我与仙帝如何还你？”
帝后的语气柔和，可其中也蕴含着施压，似乎是想让灵芜自己知难而退。
可灵芜仙君神色未变，眼神异常坚定狠厉，态度同样也不放让。
“仙帝，帝后，我知道你们有办法，我如今所求只有这一件事，还请成全。”
灵芜话音落下。
在场先是响起一阵低低的吸气声，而后便是漫长的沉默、死寂一片。
舟泽注意到，就连大殿外的众仙都开始提心吊胆，窃窃私语。
“该说不愧是灵芜仙君吗……也只有他敢在仙帝、帝后面前态度如此强硬了吧。”
“那是，可灵芜仙君究竟是为了谁才这么拼啊。那人都魂飞魄散了，哪里还能强求得来。”
“是啊，哎。”
“你们有所不知，百年前，只有那一位能与如今的灵芜仙君并驾齐驱，两人同进同出，关系尤为亲密无间。
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位心神受损，在一次与诡族的大战中身受重伤，以至于魂飞魄散，从此消弭于世间。灵芜仙君便发了疯，一夜屠了整个诡族，导致从前如日中天的诡族如今萧条败落，数目仍旧无几。”
“竟还有此事！那位莫不是灵芜仙君的心上人，该是位绝世美人吧？”
“非也。”这人故作玄虚了几秒，才再度开口低声讲述，“是一位性情尤其温润柔和的仙君，那位仙君乃是猫妖化形、修道飞升而来。”
这后半句话立即引起众人一片低低惊呼。
“天哪！竟有妖修能修炼至此境界？”
“厉害吧！这还不是那位仙君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他竟能修到与正统仙门出身的灵芜仙君不分伯仲五五开的地步，你们说强不强？”
“强，太强了，这属于是逆天改命啊！”
舟泽在一旁默默听墙角，听到这里，都忍不住在内心暗自惊叹：当真是太强了啊！
可他怎么也没听过这件事，难道是自己入仙庭太晚，所以才没能听见这样精彩的仙庭往事？
舟泽来不及多想，便又听见殿内响起了声音。
仙帝终于开了尊口。
声线浑厚沉重，带着无上威压，“灵芜，法子自然是有，可你真能愿意？”
“仙帝但说无妨。”
灵芜不卑不亢。
仙帝见状更是沉冷。
“换他回来可以，那你能否代他魂飞魄散，永弭世间？”
帝后这时惊呼阻拦道：“仙帝！万万不可啊！”
帝后这一声出来，殿内众仙也都一齐跪下，“仙帝万万不可！”
灵芜是仙庭当之无愧的战神，有他便有永世安稳，可现在竟要他自毁，这怎可以？！
但灵芜却无视所有声音，毫不犹豫答应道：“我愿。”
……
舟泽猛然醒过来，浑身已然汗涔涔的。
他很清楚这并不是一场噩梦。
可是，他为何会梦见一群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梦得如此清晰，仿佛方才梦境里的一切活生生在他眼前上演一般。
舟泽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而后后背被人轻轻拍了拍，接着又被揽进了一个再让他安心不过的怀抱里。
“不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蔚白低低的哄声给舟泽以最大的宽慰。
舟泽紧紧回抱住对方，闭上眼埋进蔚白的胸膛里，听着那鲜活的心跳声，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恢复了平静。
刚才梦中听见那位灵芜仙君义无反顾掷下两字“我愿”之时，舟泽心头莫名像被一双冰冷大手狠狠揪住、攥紧，渗出无边无际的疼痛。
舟泽不知为何自己会因为一个陌生人而有这样猛烈的情绪。
他最终归因为——也许是那位灵芜仙君与蔚白有几分相似，他害怕蔚白魂飞魄散吧。
这个说得通。
如是劝好自己后，舟泽便勒令自己将这一切抛之脑后。
因为浑身是汗的缘故，蔚白便抱着他去简单冲了个澡，换了一套睡衣。
舟泽看见蔚白目光幽深地盯着自己，以为是对方有了欲望，不自觉吞了口紧张的口水，刚要开口，便被蔚白用力地搂进了怀里。
一瞬间，舟泽愣住，他莫名感受到了蔚白此刻的情绪。
那是……心疼？
蔚白的嗓音很低，像带着歉疚，“我会一直陪着你，舟宝，所以你不要有任何担心。”
舟泽心头一热，重重点点头，认真应声：“我知道的，我也会一直陪着你哦蔚白。”
蔚白闻言抱他更紧，无声、良久。
舟泽不知道，刚刚他自从入梦开始，便一直紧攥着手，而那时蔚白便醒了过来，一直陪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直到他惊醒。
蔚白没有能读出任何内容。
若换做以往，他的第一反应必定是对这一切失去掌控的戾气，可这一次，他满满都是心疼难过。
他想，这种柔软的情绪，也是舟泽给予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