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却也最为短暂。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挣扎着撕裂夜幕,洒落在魔焰宗主峰时,刑堂上空那令人心悸的规则余波尚未完全散去,如同幽灵般缠绕在每一座黑石建筑之上。
林飞的小院外,黑岩如同一尊苏醒的凶兽,带着几名眼神锐利的弟子,将一块临时削刻的木牌重重插在院门显眼处。木牌之上,是以灵力灼刻的、带着凌厉锋芒的数行大字,在晨光中清晰可见:
“奉魔尊法旨,执铁律代管刑堂。即日起,刑堂一应事务,暂由本顾问统辖。所有执事、弟子,需恪尽职守,无令不得擅动,静候清查。违者,依铁律论处!”
落款处,没有名讳,只有一个以灵力模拟铁律气息勾勒出的、简约却透着无尽威严的玄黑令牌印记。
这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黑岩等人有意的推动下,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整个魔焰宗辐射开来。比晨光更早地惊醒了无数人。
一时间,主峰各处,无论是正在打坐修炼的,还是尚在睡梦中的,但凡有些许地位的执事、长老,无不心神剧震,纷纷走出洞府或居所,望向刑堂方向,又望向林飞小院的方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深深的惊惧。
罗魇长老……真的死了?
那林飞,一个外来的人族顾问,竟然真的执掌了魔尊铁律,要代管刑堂?
魔尊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无数疑问和揣测在暗流中汹涌。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兔死狐悲,更多的人则是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压抑,以及一种旧秩序被强行撕开的、赤裸裸的恐惧。
林飞站在院中,沐浴在渐亮的晨光里。他换上了一身更为庄重的深色长袍,虽然脸色依旧带着疲惫的苍白,但眼神却如同被泉水洗过的寒星,清冷而坚定。他手中握着那枚铁律,此刻的铁律温度已经降下,恢复了些许冰凉,但那暗红的纹路却仿佛更深邃了,握在手中,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仿佛随时可以喷薄而出的规则力量。
他没有太多时间休整。必须在所有人,尤其是刑堂内部那些罗魇的残余势力反应过来,串联起来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将名义上的“代管”,变成实质上的掌控。
“黑岩,随我去刑堂。”林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是!”黑岩瓮声应道,提起他那柄染血未干的巨斧,紧紧跟上。他庞大的身躯走在林飞身侧,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凶悍气息。
猢狲也想跟上,林飞却摆了摆手:“你留在这里,看守院落,若有任何消息,立刻通过我留给你的传讯符示警。”
猢狲咬了咬唇,虽有不甘,但还是重重点头:“林顾问放心!”
晨光中,林飞与黑岩二人,一前一后,再次走向那片刚刚经历过规则清洗的森然区域。这一次,他们的步伐沉稳而有力,与昨夜仓皇突围时的境况,已然天壤之别。
沿途所遇的宗门弟子,无论属于哪一堂口,见到手持铁律、神色冷峻的林飞,以及他身后那尊煞神般的黑岩,无不远远便躬身垂首,屏息静气,连目光都不敢随意抬起。那枚铁律,在此刻,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威慑力。
刑堂区域,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
高大的黑石建筑在晨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广场上,一些低阶弟子正在沉默地清理着昨夜战斗留下的狼藉,水冲刷着地面上的暗红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惶恐不安的气息。
当林飞手持铁律,踏入刑堂广场的瞬间,所有正在忙碌的弟子动作齐齐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呆立原地,目光惊恐地聚焦在那枚玄黑令牌之上。
一些昨夜参与围攻林飞的执事,此刻更是面无人色,身体微微颤抖,几乎要跪伏下去。
林飞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过多停留,径直走向刑堂正殿——那座象征着刑堂最高权柄的森严殿堂。
殿门敞开着,仿佛在无声地迎接着新的主人,又像是在张开巨口,等待着吞噬不自量力的闯入者。
殿内,光线昏暗,比库房好不了多少。数十名身着玄黑服饰的刑堂执事已然聚集在此,他们分列两侧,神色各异。有的眼神闪烁,带着惊疑和恐惧;有的面无表情,垂首不语;还有少数几人,眼神深处藏着难以掩饰的怨恨与不甘,如同毒蛇般窥伺着。
站在最前方的,是三位气息最为深沉的老者,皆是刑堂长老,地位仅次于罗魇。他们看着手持铁律走进来的林飞,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其中一人,正是昨夜试图阻拦林飞查阅卷宗的那位孙长老。
“林……林顾问。”孙长老喉咙有些干涩,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林飞走到大殿中央,停下脚步,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三位长老,扫过全场每一个执事。他没有立刻回答孙长老的话,而是将手中的铁律缓缓举起,让那玄黑的色泽和独特的规则气息,充斥整个大殿的每一寸空间。
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良久,林飞才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带着铁律特有的、冰冷的共鸣:
“魔尊法旨,罗魇私藏铁律,亵渎法统,已伏诛。”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骤变的脸色,继续道:
“即日起,由我林飞,执此铁律,暂代刑堂一切事务。”
他目光转向那三位长老,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三位长老,可有异议?”
孙长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在铁律那无形的威压下,和其他两位长老一起,深深地低下头去:“不敢……谨遵魔尊法旨,谨遵……林掌律之命。”
“谨遵林掌律之命!”殿内所有执事,无论心中作何想法,此刻都齐声应和,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几分仓皇与无奈。
林飞微微颔首,将铁律收回。他知道,这仅仅是第一步,武力与名义上的屈服,远不是真正的掌控。
“很好。”他向前走去,越过三位长老,径直走向那位于大殿尽头、高高在上的黑石案牍——那是刑堂首座的位置。
他走到案牍后,缓缓坐下。冰冷的石座传来坚硬的触感。
晨光从殿门斜射而入,恰好照亮了他半边身体,另外半边则隐没在殿堂的阴影里。他手中握着铁律,置于案牍之上,目光平静地俯瞰着下方神色各异的刑堂众人。
这一刻,他正式坐在了这个充满血腥与权谋的位置上。
晨光染血,铁律开锋。
他知道,脚下的路,已然被鲜血和荆棘铺满,而他,必须在这条路上,用手中的铁律,劈开一条属于他的,也属于魔焰宗未来的路。
殿外,阳光正好,却驱不散这刑堂之内,积郁了不知多少年的森然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