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未停，我沿着山道疾行，藤蔓划过手臂留下细密血痕。袖中短匕微光一闪即逝，已将位置传给叠风。身后洞窟静默如常，可那枚钉入石壁的黑镖仍悬在眼前，蛇形纹路与玉简上的锁链如出一辙——这不是巧合。
我压下翻涌气血，指尖抵住肋侧，布料下的伤口再度裂开。不能再追了。那人若只为拖延，背后必有布置。眼下最要紧的是回山报信。
主峰灯火渐近，昆仑虚广场已列阵齐整。青石台前二十三家仙门旗帜迎风招展，玄色、靛蓝、银灰各色衣袍错落而立，肃杀之气弥漫全场。我放缓步子，在边缘站定，目光扫过人群，寻到叠风身影。
他正与一名执旗弟子低语，听见动静抬眼看来。我未开口，只将手中短匕递出。他接过时指节微紧，低声问：“只有你回来？”
“一人潜伏，非主力。”我垂手收回袖中仙缘镜，镜面滚烫，映着南线灵力紊乱的轨迹，“洞内留有影驿残咒，逃者尚存，恐通敌情。”
叠风眼神一沉，将短匕收入怀中，点头示意已明。我整了整衣领，握紧玉清昆仑扇，缓步走入昆仑虚弟子方阵，归位静立。
高台上墨渊负手而立，玄甲覆身，发冠束得一丝不苟。他目光掠过全场，声如洪钟：“今日，二十三家仙门齐聚昆仑，共结盟约。七日后血月现，东皇钟启，此战关乎四海八荒存亡。”
话音落处，诸派首领皆抬手抚胸，行礼应诺。一名白袍老者上前半步：“战神令下，我天衡宗三百弟子听调！”
“我云隐阁携符箓三千，尽奉军前！”另一人朗声接应。
一道道声音接连响起，誓言铿锵。我听着，掌心贴住扇骨，仙缘镜仍在震动，那股躁动越来越强，仿佛有东西正从地底苏醒。
就在此时——
轰！
南方天际炸开一团赤红火光，云层被撕裂，浓烟翻滚而起。结界光幕剧烈波动，涟漪层层荡开，映得广场一片昏红。
众人哗然抬头。一名弟子自南坡狂奔而来，铠甲破损，肩头带血，扑跪于台前：“报！南境哨塔遭袭，翼族先锋破障，三息之内连毁两座阵眼！”
全场骤静。
墨渊眉峰未动，只抬手一挥：“封域九重，列阵迎敌。传令南线，退守第二防线，不得擅自交战。”
命令下达，各派迅速响应。执旗者飞奔传令，兵器出鞘之声此起彼伏。我站在原地，仙缘镜映出南线地形，九处节点中有五道灵流断裂，其余也在急速衰减。
这不是试探。
是开战。
“司音。”叠风走来，低声道，“师尊要你即刻入殿议事。”
我摇头：“现在不行。南线崩得太快，若无后手支撑，三日内必陷。”
他皱眉：“你伤未愈，金莲之力耗尽，如何参战？”
“我不需出手。”我闭目凝神，将镜中轨迹牢牢记下，“只要它还在，就能看清他们的路数。”
叠风盯着我片刻，终是转身离去。我留在原地，望着高台上墨渊的身影。他正与几位掌门低声商议，神情冷峻，却在我望向他时，微微侧首，目光落了一瞬。
那一眼，我没躲。
昨夜蒙面人留下的玉简还藏在袖中，六个血字“血月现，四海劫”始终挥之不去。如今血月未至，战火已燃，七日之期被硬生生压缩成三日。谁在推动这一切？那串断裂锁链缠星辰的纹路，为何让我想起父神时代的残卷？
我正思量，忽觉袖中一热。
仙缘镜自行浮现影像——南线废墟之中，一座倒塌的哨塔残基上，竟刻着与玉简同源的符文，正缓缓渗出黑气。镜面自动记录，标记为“关联印记”。
这不是战场遗留。
是标记。
有人在用这种方式串联起所有异象。
我睁眼，正欲动身，却被一声厉喝打断。
“司音！”
是昆仑虚执法长老。他大步走来，面色铁青：“你私自离岗追敌，致伤归来，扰乱集结秩序，可知罪？”
周围弟子纷纷侧目。我未辩解，只拱手道：“属下查明东南洞窟存影驿残迹，逃敌未灭，恐泄我防务虚实。事发紧急，未能请令。”
“纵有理由，也该守规！”他怒斥，“此刻各派齐聚，你带伤入场，形同狼狈，岂不让外人轻视昆仑？”
我垂眸不语。
这时，高台上传来一道沉稳声音：“她无错。”
墨渊走下台阶，玄甲映着火光，步步生威。他停在我身侧，目光直对执法长老：“敌已临境，变数频生。她所为，正是职责所在。若论失察，是我未及时布防南线。”
长老语塞，只得退下。
墨渊转向我，声音压低：“去换药，然后来主殿。”
“南线等不了。”我说，“他们不是单纯进攻。每一处破坏点都留有印记，和玉简上的纹路一致。这是一场引导。”
他眼神微动：“你说什么纹路？”
我抬起袖口，露出玉简一角。他看了一眼，神色骤凝。
“此纹……不该存在。”他顿了顿，“进殿再说。”
我随他踏上高台，沿途只见各派正在调度人马，兵器搬运，符阵重布。一名年轻弟子抱着箭匣匆匆走过，正是昨日试射破魔箭的那批。十层铁板皆穿，如今终于要用在战场上。
主殿门前，叠风等候已久。见我们到来，低声道：“南线第三防线已设伏完毕，但敌人踪迹全无，像是……故意留出空档。”
墨渊踏入殿门，回身对我说：“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我点头，正要迈步，袖中仙缘镜忽然剧烈震颤。
低头一看，镜面映出昆仑虚地底深处一道幽光脉络，蜿蜒如蛇，正与南线那些印记相连，终点赫然指向——东皇钟封印之地。
那光闪了一下，随即熄灭。
我抬头看向墨渊，喉咙发紧：“他们不是要攻进来。”
“是要放什么东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