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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渊的手还搭在我肩上,指尖微颤,似在竭力稳住气息。我未动,只将怀中手记贴得更紧,另一手扶着他臂膀,借自己残存的仙力为他梳理护魂金纹的流转。那纹路原本黯淡,此刻随着两股灵息交汇,终于泛起一丝浅光,如夜雾中初燃的灯。

密室四壁青石轻震,裂痕边缘渗出缕缕黑气,又被离镜先前所划血符勉强压住。符文已褪成灰白,光芒摇曳不定,显然撑不了多久。我知道,外界结界正在崩解,擎苍必有所感。

“不能再等。”我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手记中的线索不能断在这里。”

墨渊缓缓抬眼,眸色深沉如渊。他未答话,只是用掌心抵住石台边缘,试图撑起身子。我立刻伸手托住他肘部,助他坐直。他喘了口气,额角渗出冷汗,却仍凝视着我膝上的古卷。

“你刚才说……少绾自愿封印?”他问。

我点头,将手记摊开于膝前,取出仙缘镜覆于其上。镜面微亮,映出一段被朱砂遮蔽的文字,字迹斑驳,却依稀可辨:“心无执恨者,方可触钟心。”

墨渊盯着那行字,良久未语。片刻后,他抬起手指,在地面轻轻一划,一道细痕浮现。“东皇钟之力,源于使用者怨念。”他缓声道,“若怨越深,钟威越盛。七万年来,世人皆以镇压为策,殊不知越是压制,反激其暴走。”

我接过话:“所以强封无用。真正该做的,不是锁住钟,而是破其执。”

他颔首,目光落回手记:“少绾以魂镇钟,是为阻钟沦为杀器。她留下的意识,或许仍在钟心深处维持平衡。若我们能唤醒她残留之念,便有可能动摇擎苍对钟的掌控——他在恨中驭钟,而我们在情中破局。”

我心头一动,忙取下仙缘镜,凝神催动。镜面忽地浮现出一幅虚影:一座悬浮山岳悬于虚空,巨钟倒悬其上,黑气缠绕,而在钟底最深处,一点红光如心跳般明灭。

“这就是钟的真实形态。”我说,“那一点光……就是她。”

墨渊伸手抚过镜面,指尖停在红光所在。“我们要去的,不是战场。”他低声道,“是人心最深处那一丝未熄的清明。”

我默然片刻,忽然想起一事:“父神留下此记,为何偏偏让我看见?”

他看我一眼,眼中竟有几分了然:“因为你从未为权势而战。你在昆仑虚苦修,不是为了成为最强,而是为了守一个人。你以心头血养我仙身七万年,从不求回报。这份执守,无关胜负,只因心动。”

我呼吸微滞。

他继续道:“天书认心境,不认血脉。净魂印现,也是因你心中有情而不含怨。所以你能唤醒它,能读懂残卷,能触及这本不该现世的秘密。”

他说完,闭目调息,脸色愈发苍白。我知道他支撑得极难,却不愿停下。

“接下来,”我握紧手记,“我们必须拟定新策。不再以力镇压,而要以意破执。”

他睁开眼,与我对视:“你说。”

我俯身,以指蘸血,在地面画出三重环线。“第一层,是钟外之阵。擎苍布下的噬魂阵虽破,但他必会重设防御。我们需要一个突破口,最好是他在情绪波动时出手的瞬间。”

墨渊点头:“钟随主心而动。若他怒极或惊惧,钟力会有短暂紊乱。”

“第二层,是钟内之局。”我续道,“一旦进入钟域,必须避开怨念旋涡,直取钟心。但凡有半分杀意,便会引动反噬。唯有纯粹守护之念,才能靠近那点红光。”

“所以不能带杀伐之心入内。”他接道,“否则未至钟心,便已被吞噬。”

“第三层,”我声音压低,“是唤醒少绾残识。她既自愿封印,便仍有愿力留存。若能找到她当年立誓的印记,或许可用同源神息唤其回应。”

墨渊沉吟片刻,忽然抬手,自袖中取出一块碎玉。玉片仅指甲大小,边缘焦黑,却隐隐透出一股熟悉的气息。

“这是当年封印擎苍时,从东皇钟上崩落的一角。”他说,“我一直留着,以为是残骸,如今看来……或许是钥匙。”

我接过玉片,将其贴近仙缘镜。镜光一闪,玉中竟浮现出一道极细的符纹,与手记封皮上的神息完全一致。

“果然是同源之物。”我低声道,“带着它进去,或许能避开钟心禁制。”

墨渊看着我,忽然问:“你可想过,若真见到了少绾的残魂,她会说什么?”

我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一个愿意牺牲自己去阻止灾难的人,不会希望仇恨延续。”

他嘴角微动,似有感慨,终未言明。

就在此时,角落里传来一声闷响。离镜身体抽搐了一下,右臂黑纹已蔓延至颈侧,唇角溢出血丝。他仍在昏迷,可那只未受伤的手,却死死抠着地面,仿佛本能地抗拒某种侵蚀。

我起身走过去,蹲下查看他的状况。那黑纹并非寻常魔气,更像是某种血脉诅咒,随心跳一寸寸推进。

“他母族被擎苍所灭。”墨渊在我身后道,“如今血脉共鸣被激发,恐怕是在承受祖先之痛。”

我回头看他:“若我们前往钟心,他会怎样?”

“若不去,他迟早被反噬而亡。”墨渊声音冷静,“若去……或许还有机会解开这道封印。”

我站起身,将玉片收进袖中,重新取出《混沌天书·贰》与手记并排置于石台。两卷古籍在镜光下微微震颤,似有呼应。我闭目凝神,以昆仑心法引导灵识扫过文字,试图捕捉更多隐藏信息。

忽然,镜面再次波动。

一行新字缓缓浮现:“情之所至,钟亦有灵。”

我睁眼,望向墨渊:“这不是警示,是指引。”

他点头:“那就按此策行事。不再强封,不再杀戮。我们要做的,是让东皇钟记住它最初的意义——不是毁灭的兵器,而是试炼的见证。”

我将手机收回怀中,转身扶住他手臂:“你能走吗?”

他试着站起,脚步踉跄,却被我牢牢撑住。他靠着我肩头,呼吸沉重,却一字一句道:“只要还能动,我就不会让你独自赴险。”

我未应声,只将仙缘镜贴回胸前,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青铜门。门上血纹几近熄灭,裂痕深处传来细微震动,仿佛整个海底宫殿都在颤抖。

“我们得走了。”我说。

他闭目片刻,再睁时目光如铁:“带路。”

我迈出一步,脚下地面骤然一沉,石缝中涌出丝丝寒气。墨渊手臂猛然收紧,我察觉他体内灵力正剧烈翻腾,似在强行压制伤势。我咬牙,加快脚步,扶着他朝门口而去。

离镜仍昏倒在地,脸上黑纹如活物蠕动。经过他身边时,我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微弱,但未断。

门外未知,殿内将塌。

我一手扶着墨渊,一手按住胸口的仙缘镜,感受到那点红光仍在跳动,如同不肯熄灭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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