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竹音震惊地瞳孔猛缩，这话就是叫她想一百回，也想不出竟会从窦常月嘴里说出来！
何况她还敢质疑皇后娘娘的决断！
此前窦雪辞被下毒，庄婉卿院子里毒药都搜出来了，大太太还护着。
当初姐妹们替窦雪辞说话，回去后聚在一起，也说大太太心偏的厉害。
其中窦常月最是看不上庄婉卿。
窦雪辞回京后待她好，从前那些嫡女才有的东西，如今她也有了。
府里下人也不似从前那样狗眼看人低，苛待她和她姨娘。
因此，要说这府里最感激窦雪辞的，便是底下的庶妹和几房的姨娘们。
“你是疯了不成！”
窦明熙直接惊呼出声，小嘴惊讶地半张着。
连窦明霄都疑惑地看她，还猜想难不成是昨夜被自己吓到了？
窦常月一时嘴快，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原主从前根本不可能说的话，心里也直突突。
不会窦雪辞没叫当妖怪烧死，她先被烧死了吧…
谁知半晌，窦明霄反应过来，接过话头说，“四妹妹长大了，果然比从前识大体。”
又看着窦雪辞，“大妹妹，你也总不好一直叫你母亲不出来。便是有什么误会，解开了也好，何必闹成这样。
等到你邹家舅舅们入京，你又如何同他们交代？”
“交代？”
窦雪辞连眼皮也没抬，缓缓将手中的茶盏搁在了身旁的小几上，青瓷碗底与紫檀木相触，发出“叩”的一声轻响。
“大哥哥越发叫我看不懂，你白读这些年的书，连大靖律法也不通。
从未听说过受害人要给杀人凶手家属交代的道理。
幸而大哥哥如今还是在翰林院任职，来日若是入了朝廷，便这样断案？”
窦明霄眼角疯狂抽动，她倒是生了一张巧嘴。
可再如何，孝之一字，便能压死人！
冷哼一声，道：“那大妹妹也该知晓，若子告母，非谋逆，十恶不赦之罪才可告发。
便知孝道大于天。
你若执意不肯，来日邹家找上门来，闹出去，叫旁人怎么说我们国公府？
竟养出个不孝不悌之女！连姐妹兄弟们的名声也叫你连累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眉间隐约有几分犹豫。
可又不知想起了什么，眸光一凝，脸色瞧着比先前还要沉重。
窦雪辞亦瞧见老太太的神色变化，只怕是她从前借着气，质问究竟谁才是邹念秋的亲生女儿那番话，深深扎进了老太太心里。
窦明霄往日只要说起跟国公府脸面有关的事，老太太便没有不依的。
这还是头一遭。
心下疑惑，欲要再添把火，忽然浑身一震！
“咚！”
不止是他，屋内所有人都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是…登闻鼓的声音！”
老太太坐直身子，目光遥遥看向皇宫方向。
朔风卷着鹅毛大雪，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皇城根儿底下，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手持鼓槌，重重擂响！
“咚！”
又是一声巨响。
在他身后，还跪着共计五十三个人，有老有少。
这些人统一穿着破布麻衣，连件像样的袄子都没有。
一个个瘦骨嶙峋，脸色青紫僵木，唯有那一双双眼睛，仍燃着某种近乎绝望的执拗与悲愤。
“渔阳百姓，昭明十六年秀才韩良，携渔阳父老五十三人，亡魂四千九百七十五人！状告渔阳知县邹文德，瞒报灾情，草菅人命，贪污赈灾粮款！”
“咚，咚，咚！”
又是接连三声巨响，沉重而执拗，穿透风雪。
“学生愿以颈上头颅证这王法非虚！天理昭昭，善恶有报，何时照人间！”
皇宫深处，除夕佳节，昭明帝封印，休沐五日。
又因宝庆公主出事，淑贵妃哭得几次晕过去，昭明帝便在淑贵妃宫里陪着她。
却忽然听到登闻鼓的声音响起，浑身一震，也顾不得安慰缠在他身上哭得厉害的淑贵妃。
将人推开，立刻朝外头喊，“冯宝平，进来！”
冯大伴弓腰低头进来。
“朕好似听见了登闻鼓的声音，出了何事？”
宫门外已经有侍卫传信进来，冯大伴进来前便知道了事情始末。
说道：“回禀陛下，是渔阳学子韩良，带着渔阳五十三位百姓敲响登闻鼓。
说是要状告渔阳知县邹大人，瞒报灾情，草菅人命。”
昭明帝顿时大怒，年前他还在朝堂上夸过邹文德，说他救灾有功。
如今闹出这个，岂不是自己这个皇帝也被蒙骗！
“好个邹文德，胆敢欺君！将大理寺，刑部，京兆府的人全都叫来，朕要亲自看着他们审！”
昭明帝登基二十多年，登闻鼓只响过两次，这是第二次。
距今，已有十年了。
皇宫外，刑部的人率先赶到，将渔阳一众百姓带走。
隐在暗处的一批人，见他们安然无恙，这才撤去，将消息带回。
神策将军府
叶翎好了伤疤忘了疼，坐没坐相，半趴在椅子上说，“窦大姑娘叫将军护送进京这批人，居然是状告邹家三老爷的。
自家人打自家人，是个什么道理？”
“她做什么自有她的打算。”
又看向护送渔阳百姓回来的暗卫，问道：“这一路上可遇过什么刺杀吗？”
“回将军，从邺城开始到京城，一路追杀。
属下无能，仍让渔阳百姓死了两个。”
霍景川点头，却没有责怪，只是按下心里的疑惑。
她没有告诉自己是怎么知道那些难民会入京，那他便不问，也不深究。
国公府
窦伯阳目光阴沉，抬手狠狠朝窦明霄一巴掌扇了过去！
打到他头猛地偏向一侧，脸上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灼痛。
“废物！一点小事竟都办不好，叫那些贱民入京，如今还敲了登闻鼓！若事情闹开，连你我也不能幸免！”
邹家贪污的银两，其中一大半都进了他们父子两个的口袋。
何况还有先前为邹文德请功，窦伯阳是牵头的。
窦明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双目赤红，“自从三老爷传信过来，儿子便叫人一路搜寻截杀！
儿子以为几个难民而已，想必已经死了，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