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旁的老者抬起头，烬羽立刻停住脚步。
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火焰从胸口穿过，没有灼烧的痕迹。烬羽右手一翻，短刃已横在身前，掌心悄然凝聚起聚魂术的力量。她不敢轻动，眼前这人不该存在——十年前，老祭司被离渊下令处死，尸骨焚于圣殿之外，魂魄按理早已散尽。
迦叶从高岩跃下，轩辕剑出鞘三寸，剑气如网铺开，封锁四周。他站在烬羽身侧，目光紧锁那道身影。
老祭司没动，只是抬起手，轻轻抚上烬羽颈间的玉珏。指尖触到玉石的瞬间，玉珏微微震颤，泛出一层温润的金光。那光不刺眼，却让迦叶瞳孔一缩。
“你……真的见过她？”他低声问。
老祭司点头，声音像风里的残灰：“我曾为你母亲主持葬礼。烬羽。你说，我可会认错？”
烬羽呼吸一顿。那段记忆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母亲死后，族中长老无人肯为她行祭礼，唯有这位老祭司，在深夜偷偷点燃了引魂灯，将她的名字刻入翼族先灵碑的最末一行。
“你说吧。”烬羽收了半分戒备，但手中的短刃仍未放下，“为什么回来？”
老祭司刚张口，一道银白剑气突然从虚空斩下，直劈他头顶。剑气未至，空气已被撕裂出细小的裂痕。
迦叶反应极快，轩辕剑全数出鞘，横剑格挡。两股力量相撞，爆开一团刺目的光，震得烬羽后退一步。老祭司的魂体被余波掀飞，几乎溃散。
烬羽立刻冲上前，聚魂术全力运转，将那道残魂拉入自己灵力屏障之中。魂体摇晃不定，脸色惨淡如纸。
“若水底……封着……能对抗诛仙阵的东西……”他艰难开口，“唯有持玉珏者……能启……”
话未说完，又是一道剑气破空而来。
迦叶挥剑再挡，这次他看清了剑气来向——营地边缘的树影里，一人缓步走出。
是灵汐。
她手中长剑尚未收回，剑尖还残留着刚才那一击的余威。烬羽瞬间暴起，短刃直指她咽喉：“是你？为何伤他！”
灵汐没躲，也没动，任由刀锋贴上皮肤。“我不是要杀他。”她声音平静，“我是要阻止他说完。那地方一旦开启，会引来天帝真正的杀招。”
迦叶站在原地，剑未归鞘。“你说那是什么地方？”
“若水深处。”灵汐看着他们，“那里封着一件上古遗物，是三百年前墨渊亲手埋下的。它能干扰诛仙阵的灵力运转，但开启它的代价极大——一旦启动，天帝就会立刻感知到位置，派大军围剿。”
烬羽冷笑：“那你刚才那一剑，是为了救我们？”
“也是为了自保。”灵汐从袖中取出一枚竹片，递过来，“这是我从父王书房偷出的最后一道军令。你们可以看看。”
迦叶接过竹片，上面刻着几行小字，末尾盖着天帝印玺。他一眼就认出那是昆仑虚独有的密文格式。
“诛仙阵需三件神器方可完全启动。”灵汐说，“轩辕剑、护身玉珏、昆仑虚镇虚铃。缺一不可。”
烬羽盯着她：“所以你是来告诉我们，他们要集齐三件神器？”
“不。”灵汐摇头，“我是来告诉你们，只有集齐这三件神器的人，才能真正破解诛仙阵。天帝以为他在布阵，其实他是在帮你们唤醒最后的破局之法。”
迦叶低头看向腰间的玉珏。它正持续发烫，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你怎么知道这些？”烬羽仍没收回短刃，“天帝的军令，公主也不该轻易接触。”
“因为我偷看了他的密卷。”灵汐苦笑，“也因为我知道，如果南荒覆灭，下一个被清洗的就是天族内部所有反对他的人。我娘就是因此而死的。”
营地陷入短暂的沉默。
烬羽终于缓缓收刀，但眼神依旧警惕。“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们也未必信你。”
“我不需要你们立刻相信。”灵汐将长剑插入地面，“我可以留下。等你们找到那件遗物，等你们面对诛仙阵的那一刻，自然会明白我说的每一句话。”
老祭司的魂体忽然剧烈闪烁起来。他抬头看向迦叶，嘴唇微动：“守护她……司音……”
话音落下，魂体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夜风里。
烬羽握紧玉珏，指节发白。她记得小时候，老祭司曾牵着她的手走过若水河岸，指着深不见底的水面说：“有些东西，注定要等真正的人来打开。”
那时她不懂。
现在她懂了。
“若水底下到底有什么？”她问灵汐。
“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灵汐摇头，“但我知道，开启它的钥匙，就是你脖子上的玉珏。而且……必须由你和迦叶同时在场，才能激活封印。”
迦叶看向若水方向。河水漆黑，表面浮着一层薄雾，像是藏着什么不愿见光的东西。
“我们得下去看。”他说。
“不能贸然行动。”灵汐提醒，“若水深处有禁制，强行潜入会触发反噬。而且……镇虚铃至今下落不明，少了它，就算找到遗物也无法完全破解诛仙阵。”
烬羽低头看着玉珏。它还在发烫，热度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
“那就先找镇虚铃。”她说，“昆仑虚是你天族的地盘，你知道它可能在哪儿吗？”
灵汐沉默片刻：“只有一个地方——墨渊闭关的静室。但他死后，那间屋子就被封死了，连天帝都没进去过。”
迦叶握紧轩辕剑。剑身微微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我能进去。”他说，“轩辕剑认我为主，只要我还活着，就没有地方能真正挡住我。”
烬羽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一双沉静的眼睛。
她忽然想起结界成型那刻，水中的倒影——红衣，冠冕，两人相对而立，行三拜之礼。
那时候谁都没说话。
但现在，她心里清楚了一件事：这条路，他们只能一起走。
“什么时候出发？”她问。
“天亮前。”迦叶说，“趁天兵还未集结，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
灵汐忽然抬手，指向若水上游的方向：“等等。”
两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河面不知何时起了一层浓雾，雾中隐约浮现出一座石台的轮廓。那本不该存在——若水流域从未有过这样的建筑。
石台缓缓下沉，消失在水中，只留下一圈涟漪。
烬羽猛地攥紧玉珏。它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迦叶拔剑出鞘，剑尖直指河面。
雾未散。
水不动。
岸边的火堆忽然熄灭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