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号角声已响彻北荒。我踩过营地边缘焦黑的纸片，那半截“誓”字被靴底碾入尘土。迦叶站在我身侧，轩辕剑握在手中，剑鞘上残留着昨夜金光与黑纹交融的痕迹。
他额角的金纹不再浮现，可我能感觉到他体内灵力的流动比以往沉稳得多。昨夜那些记忆碎片没有白来，它们重新接上了某条断裂的脉络。
联军列阵向前，翼族战士展开双翼，魔族术士手持骨杖，脚步踏在冻土上发出闷响。天门就在前方三里处，高耸入云，石柱间缠绕着层层金光，像一道横贯天地的锁链。
迦叶忽然抬手，队伍停下。
“结界。”他说。
我知道那是天帝布下的屏障，以历代帝王精血祭炼而成，号称万法不侵。但此刻，它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传说——我们已经走到了它的影子里。
烬羽率先冲出阵列。
她双臂一振，净翼全然展开，幽蓝光芒自羽根蔓延至翼尖。她口中念出古老的咒语，掌心凝聚出一团旋转的灵流，猛然推向结界中央。
轰——
撞击声震得地面微颤。金光剧烈波动，却未出现裂痕。反震之力将烬羽逼退数步，她单膝跪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不行。”她喘息着抬头，“我的力量被压制了。”
翼族战士中传来低语：“连净翼都无法突破……我们真的能赢吗？”
迦叶迈步上前。
他没有看我，只是将轩辕剑缓缓举起。剑身轻鸣，像是回应某种召唤。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剑格处微微一顿，那里还留着昨晚我滴落的血痕，干涸成暗红一线。
天帝的声音从云端落下。
“蝼蚁也敢叩天门？”
金光骤然暴涨，九重仙云翻涌，一道身影浮现于虚空之中。他披着明黄长袍，冠冕垂珠遮住面容，唯有双眼透出冷光，俯视如看尘埃。
“迦叶，你本是天族上仙，如今却沦为翼族私生女的走狗，可笑。”
迦叶置若罔闻。
他闭上眼，呼吸放缓。我能看见他喉结微动，仿佛在默念什么。片刻后，轩辕剑开始震动，剑锋划出一道极细的金色轨迹，在空中停留不散。
那是诛邪阵的引诀。
我认得这手法——昆仑虚典籍中的禁忌之术，需集三方灵力，方可破除伪神圣结界。而此刻，他正以一人之力，试图勾勒其雏形。
天帝冷笑，挥手间结界释放出一股巨力，直扑迦叶胸口。
但他早有准备。
剑光倾泻而出，不是正面硬撼，而是顺着那股反震之力斜斩而下。金光炸裂的瞬间，我听见了一声极细微的“咔”响——
结界中央，一道发丝般的裂痕悄然蔓延。
虽只一瞬便愈合，可所有人都看见了。
包括天帝。
他眼神微凝，第一次没有立刻开口。那层高高在上的漠然，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迦叶睁开眼，气息略显紊乱，却站得笔直。“这一次，”他低声说，“换我开路。”
我快步上前，站在他身侧。风卷起他的衣角，拂过我的手腕。我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覆上他握剑的手背。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
我咬破指尖，鲜血滴落在轩辕剑格之上。玉珏贴着我胸口发烫，不是灼痛，而是一种熟悉的温热，像久别重逢的呼吸。
血珠沿着剑脊滑落，触及那道昨夜残留的金纹时，整把剑忽然轻震起来。玉珏的光芒与剑身共鸣，泛出一层柔和的光晕。
“用我的血。”我说，“激活聚魂阵纹。”
他点头。
刹那间，轩辕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华。不再是单纯的金色，而是夹杂着幽蓝的阵纹流转其间，如同血脉苏醒。那一瞬，我仿佛看见三百年前南荒雨夜里，白袍染血的身影抱着幼小的我冲进瘴气林的画面，与此刻重叠。
剑光再起。
这一击没有咆哮，没有轰鸣，只有纯粹的力量穿透空气，精准刺向结界中央那曾出现裂痕的位置。
轰！
整座天门都在摇晃。
金光剧烈震荡，裂痕自一点迅速扩张，竟达三寸之长！边缘闪烁不定，久久未能弥合。
联军中爆发出呐喊。
翼族战士振翅高呼，魔族术士举起骨杖齐诵咒言。就连那些原本沉默的散修，也开始向前推进。
天帝终于变了脸色。
他双手结印，九重仙云急速旋转，结界开始增压。金光变得更厚更密，裂缝边缘缓缓收缩。
“你们以为，仅凭一把旧剑和一点残血，就能撼动天规？”他声音冰冷，“司音早已魂飞魄散，你不过是个借壳重生的残魂罢了。”
迦叶没有回应。
他只是将剑横于胸前，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我的手腕。我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汗与血混在一起，湿滑而滚烫。
“还能撑多久？”我问。
“一次机会。”他说，“如果下一击不能彻底撕开缺口，结界就会重启，到时候谁都无法再靠近。”
我盯着那正在闭合的裂痕，心跳如鼓。
“那就别给它闭上的时间。”
我抽出短刃，划开手臂。净翼之血顺着刃锋滴落，尽数洒在轩辕剑上。玉珏猛然升温，光芒大盛，竟将整把剑包裹其中。
迦叶深吸一口气，剑尖指向苍穹。
金光与幽蓝交织成束，宛如星河流转。他一步踏出，整个人跃向半空，剑锋直指结界核心。
天帝怒喝一声，掌心凝聚出一道雷印。
两股力量即将相撞的刹那，我看见迦叶的唇动了动。
他说了一个字。
——“破。”
剑光轰然撞上金幕。
裂痕瞬间扩大至五尺，边缘崩碎出蛛网般的纹路。结界剧烈颤抖，发出刺耳的哀鸣，仿佛承受着超越极限的压力。
天帝身形一晃，首次露出惊骇之色。
而就在这时，轩辕剑突然发出一声清越长鸣。
剑柄处，那道干涸的血痕竟渗出新的液体——不是红色，而是泛着微金的光浆，顺着剑脊流淌而下，与我的血融合在一起。
迦叶的脸色骤然苍白，身体在空中停滞了一瞬。
他的左手猛地按住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