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尖刚触到那道裂痕，轩辕剑便猛地一震，嗡鸣声如潮水退去。迦叶的手臂微微发紧，将我往他怀里又带了半寸。他的呼吸落在颈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
就在那一刻，远在天宫深处的一缕灵识骤然苏醒。
——是玉珏残存的共鸣，在我昏迷前最后释放出的那一丝讯息，终于抵达了它该去的地方。
灵汐站在天宫正殿外时，袖口还沾着昨夜未散的露气。她没有穿公主常服，只披了件素白长衫，发髻也未束金冠，仅用一根青玉簪固定。守殿仙官见她走近，欲行礼，却被她抬手止住。
“不必通传。”她说，“我要亲自进去。”
大殿内，天帝正执笔批阅仙诏。金光流转的玉案前，符纸叠成山峦，每一道都压着对下界异动的镇压令。他抬头看见女儿，眉头微蹙：“你来做什么？”
灵汐不答，径直走到殿心。她从袖中取出一封密报，封皮泛着幽蓝微光，那是魔族暗线独有的印记。她手腕一扬，信纸翻飞，重重摔在玉案之上。
“离渊已败。”她说，“若水之战结束，翼族联军三日后将至天门。”
殿内静了一瞬。
天帝缓缓放下笔，指尖轻敲案沿。金光自他周身升起，结界瞬间成型，封锁整座大殿。他盯着她，声音低沉：“你从何处得此消息？”
“魔域北境的斥候传来的。”她直视他双眼，“他们亲眼看见烬羽启动净翼聚魂阵，迦叶面具碎裂，轩辕剑归位。那一战，没有瞒过任何人。”
“放肆！”天帝猛然起身，袖袍一挥，玉案轰然翻倒，符纸四散如雪，“你竟敢信那些叛族之言？还敢将其带入天宫？”
灵汐仍不动。
她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符印，纹路古朴，边缘流转着昆仑虚特有的清辉。天帝瞳孔骤缩：“明心诀？这等禁术……你怎么可能学会？”
“不是禁术。”她声音冷了下来，“是你不愿听见的真相。”
话音落，符印脱手而出，直击结界中央。
轰——
金光炸裂，半数屏障应声崩塌。残余灵力如碎星四溅，打在殿柱上留下焦痕。天帝踉跄后退两步，一手撑住龙椅扶手，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怒之外的情绪——那是动摇。
“三百年前，母亲死的时候，你说她是凡人，不该染指天族血脉。”灵汐一步步向前，“可她只是想求你放过南荒一个小部族，因为他们不肯献祭孩童供你炼制长生丹药。你杀了她，还让全族封锁此事，说她‘自取其辱’。”
天帝咬牙：“她是违逆天规！”
“那天规是谁定的？”她冷笑，“是你。你说秩序高于一切，可你所谓的秩序，不过是把弱者踩进泥里，再踩上一脚。”
她忽然抬手，指向殿外：“昨日清晨，我在东岭巡查，看见三个翼族幼崽被绑在石柱上，身上烙着‘乱党余孽’四个字。他们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那个还在哭着喊娘。是谁下令的？是你身边的执法使，按你的旨意行事。你说他们父母参与叛乱，可那对夫妇，只是拒绝交出祖传的阵法图谱！”
天帝脸色铁青：“他们是异族，本就不该掌握秘法。”
“那我呢？”她突然问。
天帝一怔。
“我是你亲生女儿，可我的母亲是凡人。”她一字一句地说，“按你的规矩，我是不是也不该存在？是不是也该被清除干净，以免玷污天族血统？”
殿内死寂。
雷云不知何时已聚集在天宫上空，闷雷滚动，压得整个九重天都低了几分。
良久，天帝开口，声音沙哑：“你今日所为，已是叛族之举。若你现在跪下认错，我可以当这事从未发生。”
灵汐笑了。
她解开发簪，长发垂落肩头。然后，她摘下腰间佩玉——那是天族公主身份的象征，通体莹白，刻有凤纹。她握在手中，用力一捏。
玉石裂开，凤凰图案从中断裂。
她松手，碎片坠地，发出清脆响声。
“我不再是你的女儿。”她说，“从今往后，我只为公道而战。”
转身之际，她袖中又滑出一道卷轴，甩手掷于残破玉案之上：“这是你过去五百年签发的所有镇压令副本，每一笔都沾着无辜者的血。我已经抄录三份，一份留在这里，一份送往魔域，一份藏于昆仑虚旧址。你想烧毁也好，追查也罢，都已经晚了。”
天帝怒极反笑：“你以为这样就能动摇天族根基？”
“不能。”她立于殿门之前，回头看他，“但我能撕开一道口子。只要有一人因此觉醒，就值得。”
风起，吹动她的衣袂。
她走出大殿，身后是破碎的结界与沉默的龙椅。天空电光划过，照亮她前行的身影。远处传来仙卫集结的脚步声，有人高呼“捉拿叛徒”，但她没有回头。
她穿过云廊，踏上通往偏殿的小径。那里有一间密室，门缝里透出微弱的蓝光。她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骨笛，轻轻放在门槛前。
这是她与魔域联络的信物。
做完这一切，她继续前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而在天宫另一侧，几位长老围聚一处，低声争执。一人手持刚刚传来的战报，手抖得几乎拿不住：“若水失守，离渊败亡，迦叶恢复记忆……这些消息若是属实，我们不能再坐视不管。”
“你是说……支持那个女人？”另一人厉声道。
“我不是支持谁。”年长的长老闭了闭眼，“我只是觉得，或许我们一直走错了路。”
与此同时，天帝独自坐在残破的大殿中，面前散落着那些被掀翻的符令。他伸手捡起一张，上面写着“即刻剿灭翼族残部，不留活口”。
他的手指慢慢收紧，纸张边缘开始焦黑。
外面 thunder 声越来越近。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妻子临死前说的话。
她说：“总有一天，你会被自己的规则杀死。”
那是他不信。
现在，他感觉到胸口一阵闷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体内缓慢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