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顺着指尖滑落，在阵图上砸出细小的声响。我右手压着阵眼，左手紧握短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魂晶悬在头顶，裂痕不断蔓延，渗出的血丝像蛛网般缠绕其周身。风从破顶灌入，吹得残卷边角翻动，聚魂术的字迹在血污中若隐若现。
少年靠在石台旁，呼吸微弱，胸口起伏几乎难以察觉。他的手指刚才动了一下，我以为他要醒了，可现在又没了动静。
结界外的脚步声密集起来，火把的光晕在岩壁上游移。我知道他们不会等太久。
就在我试图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阵心时，结界边缘忽然剧烈扭曲。一道黑影如利箭般撞破光幕，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三长老手持弯刀，直取我后背。
我猛地转身，但身体早已透支，动作迟缓得如同陷在泥中。刀锋破空而来，我能感觉到那股寒意贴着脊背划过。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从侧方扑出。
是少年！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我撞开，自己却被弯刀贯穿。刀尖从前胸穿出，鲜血喷洒而出，溅在阵图中央。他整个人跪倒在地，双手撑地，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
“呃……”
我跌坐在地，伸手接住他下滑的身体。他的脸惨白如纸，嘴唇微微颤动，嘴角却扬起一点笑意：“姐……你说过……要好好活……”
声音很轻，像是风一吹就会散。
我的手抖得厉害，想按住他伤口，可血不断涌出，浸透了我的衣袖。他的身体一点点变冷，可那双眼睛还在看着我，像是怕闭上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你别说话。”我咬着牙，“撑住，等阵法稳下来，我就带你走。”
他没再开口，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眼皮慢慢垂下。
我没有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我死死盯着三长老，盯着他手中滴血的刀。
他站在阵外，弯刀斜指地面，冷笑了一声：“真是个蠢货，替别人送命，连名字都不会被记住。”
我缓缓抬头，看着他。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皱，往后退了半步。
可我已经听不见别的声音了。耳边只有少年最后那句话，一遍遍回响。他说我要好好活——可他呢？他答应过要跟我一起走出南荒的。他说他不想再躲了，想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后。
现在他倒下了。
我低头看他胸前的残卷，血已经浸透纸页，唯独“精血为引”四个字还清晰可见。原来这句话不是写给别人的，是写给我的。
要用自己的血，才能唤醒真正的力量。
我的手慢慢收紧，短刃的刀柄硌进掌心。伤口未愈，新血混着旧血顺着指缝流下，滴入阵眼。魂晶猛然一震，光芒由赤转黑，像是被某种更深沉的东西点燃。
三长老脸色变了：“你……”
他话没说完，我就站了起来。
一步，跨出阵心。
第二步，踩过染血的符文。
第三步，走到少年身边，蹲下身，轻轻合上他的双眼。
“你放心。”我低声说，“这次我不逃了。”
我直起身，面对三长老，短刃横在身前。刀柄上的莲花纹路开始发烫，不是灼烧，而是一种从血脉深处升起的共鸣。整条手臂都开始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经脉里苏醒，顺着血液往上爬。
三长老终于意识到不对，抬手厉喝：“放箭！杀了她！”
外围的魔族战士立刻举起弓弩，箭尖对准我。
可就在那一瞬，短刃突然脱手飞出。
我没有松手，是真的没有松——它是自己挣脱的，像有了生命一般化作一道黑光，直取三长老咽喉。
他举刀格挡，可那道光太快，太狠，直接穿透了他的防御，刺入脖颈，从后颈穿出。他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弯刀当啷落地，整个人 backward 倒下，抽搐两下，不动了。
时间仿佛静了一瞬。
所有魔族战士都僵在原地，盯着那具尸体，又看向我。
短刃在空中停顿片刻，随即调转方向，缓缓飞回我手中。刀柄莲花微微绽开，光晕流转，像是在回应我的心跳。
没有人再敢上前。
有人后退了一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火把的光开始向后移动，人群迅速散开，脚步凌乱，甚至有人撞到了岩壁。
他们怕了。
不是怕我这个人，是怕刚才那一幕——兵器离手杀人，毫无征兆，快如鬼魅。他们一定以为这是某种禁忌之术，是翼族皇室才有的手段。
我站在原地，没有追击，也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现在有多虚弱。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喉咙里全是铁锈味。可我不能倒。
少年还躺在地上，胸口微弱地起伏着。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不能停下。
我慢慢走回去，在他身边跪下，将他轻轻抱进怀里。他的头靠在我肩上，身体冰凉，呼吸越来越浅。
“你说你要跟着我。”我抱着他，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你说你要看我飞出去……那你得睁着眼看。”
他没回应。
我低头看他，发现他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矿洞里安静得可怕。外面的火把全撤了，只剩下头顶裂缝漏下的月光，照在我们身上。魂晶依旧悬浮在阵心上方，光芒微弱但未熄灭，像是在等待什么。
我的手还在流血，滴落在阵图上，与他的血混在一起。短刃静静躺在膝前，刀柄莲花的光渐渐暗下去，可我能感觉到它还在跳动，像一颗不肯停下的心。
远处传来几声低语，是残余的魔族战士在商议是否再攻。有人提起三长老的名字，语气里带着恐惧。
我知道他们不会再来了。
至少今晚不会。
我靠着石台坐下，把少年搂得更紧了些。他的呼吸贴在我的颈侧，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我想唤他名字，可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他一直叫我姐姐，可他自己，从没说过。
“你会活下去的。”我说，“你不许死。”
话音刚落，短刃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不是飞出去那种剧烈的颤动，而是像心跳一样，一下，又一下。
我低头看它，发现刀柄上的莲花纹路正缓缓渗出一丝极淡的光，顺着刃身流淌，最终汇聚在刃尖。那光不刺眼，却让我全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
一股暖流从掌心涌入，沿着经脉蔓延至四肢百骸。不是灵力恢复的感觉，更像是——血脉被唤醒。
我抬起手，看见皮肤下隐隐浮现出淡淡的黑色纹路，像羽翼的轮廓，一闪即逝。
少年的手指，忽然又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