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暂时平息，留下的是一片需要清理的狼藉，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硝烟味。
公寓里，灯光调成了柔和的暖黄色，试图驱散白日里的紧张与冰冷。苏晚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高强度运作后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漫上四肢百骸。林深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无意识地转动着一个金属打火机，眼神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沉静之下是未散的冷意。
陈明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脸上带着调查后的凝重。
“深哥，苏姐，”他压低声音，将平板放在茶几上，调出一份初步的分析报告，“初步查到了，这次黑料的源头，资金和指令……确实都隐约指向顾城的工作室。”
屏幕上显示着几条错综复杂的资金流向图和一些打了马赛克的聊天记录截图。虽然对方做得很隐蔽，用了多层壳公司和匿名账户，但几个关键节点的Ip和操作习惯，都与顾城团队惯用的手法高度吻合。那些最先发布“耍大牌”和“潜规则”爆料的营销号，也都在近期与顾城方面有过不明资金往来。
“果然是他。”林深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毫不意外的冷峭。从顾城在后台那过分热络又暗藏机锋的态度，到舞台上那场“险胜”后挑衅的眼神，这一切都有了解释。
嫉妒？竞争？或者，还有更深层的原因，牵扯到……苏晚？
林深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对面闭目休息的苏晚。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疲惫的阴影。白天的她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此刻卸下武装，才显露出支撑这份强势所需要的巨大能量消耗。
陈明继续汇报，语气带着愤慨：“而且，我们查到，周雨桐在离开后，和顾城团队的一个副总监见过几次面。虽然具体谈话内容不清楚，但时间点很微妙，就在黑料爆发前几天。那些关于深哥您工作习惯和过往行程的‘细节’，很可能就是她提供的。”
内外勾结，蓄谋已久。
林深握着打火机的手指收紧，金属冰冷的棱角硌着掌心。周雨桐……五年的共事，最终竟以这种方式收场。失望之余，更多的是一种被背叛的凉意。
“知道了。”林深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继续深入查，找到更确凿的证据链。另外，盯紧顾城那边，看他接下来还有什么动作。”
“明白。”陈明点头，收起平板，迟疑了一下，看向苏晚，“苏姐她……没事吧？”
林深的目光也落在苏晚身上，摇了摇头：“她需要休息。”
陈明会意，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客厅里再次恢复安静。
林深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又找出之前苏晚备在药箱里的、缓解疲劳的维生素冲剂，仔细冲泡好。他做这些的时候，动作有些生疏，却异常专注。
他走到沙发边，将温热的杯子轻轻放在苏晚面前的茶几上。
杯底与玻璃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苏晚缓缓睁开眼，眼底还带着血丝，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和锐利。她看了一眼那杯冒着热气的冲剂，又抬眸看向林深。
“陈明查到源头了？”她问，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却依旧敏锐。
“嗯。”林深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重新坐下，“顾城。周雨桐可能提供了信息。”
苏晚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极轻地冷笑了一下，那笑意未达眼底，带着冰冷的嘲讽。
“狗急跳墙。”她评价道，端起那杯冲剂，慢慢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似乎让她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些许。
她放下杯子，目光转向林深，眼神变得格外严肃：“林深，顾城这个人，心胸狭隘，行事没有底线。这次我们反击得快，让他栽了个跟头，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顿了顿，语气加重，带着清晰的警告：“你以后在公开场合，尤其是在节目里，要更加小心他。他可能会利用规则，或者制造意外，让你难堪，甚至……受伤。”
林深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提醒，心头那点因被污蔑而燃起的怒火，奇异地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他想起顾城看她时那过分专注和热切的眼神，想起那声亲昵的“晚晚”。
“需要小心的，不止是我。”林深注视着她，声音低沉而认真，“他针对我，或许不止是因为竞争。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你更要注意。”
苏晚端着杯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沉默了片刻，再抬眼时，眼底已是一片平静无波的深潭。
“我知道。”她只回答了三个字，语气平淡，却仿佛承载着许多未尽的言语。
她知道顾城的心思。
她知道这份纠缠可能带来的危险。
她也知道，林深的提醒，并非空穴来风。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却与以往不同。不再是隔着玻璃墙的疏离，也不是阳台上的静谧陪伴，而是一种……知晓前方仍有风浪，却因并肩而立而生出的、微妙的同盟感。
危机暂时解除，但阴影并未散去。
指向源头的线索，如同黑暗中潜伏的毒蛇，预示着更多的明枪暗箭。
而他们，一个失去了部分关键记忆，一个背负着沉重的过往秘密，在这条充满荆棘的归程上，似乎只能依仗着这份在风暴中淬炼出的、脆弱的信任与默契，继续前行。
林深看着苏晚重新拿起平板，开始处理后续工作的侧影，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
“无论他想做什么，都不会得逞。”
苏晚操作屏幕的手指微微一顿，没有抬头，只是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