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心中亦是冷笑不止 —— 装得真像!下不得床,却能偷偷看本宫,这演技倒是越发精湛了。她嘴角上扬,语气带着几分亲昵:“那感情好啊。如今行宫之中就我们三人,自然该多亲近些,也好让日子热闹些。”
德妃轻轻摩挲着袖口的刺绣,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怅然:“说起来,侯爷待我们母子当真是仁至义尽。当初我们从京城逃出来,一路颠沛流离,若不是侯爷在开封收留,我们娘三怕是早已成了乱兵口中的鱼肉。这些日子,他不仅为皇儿请医问药,连行宫的用度都是他一手操持,就连我那日念叨着花茶好喝,他都特意抽时间来焙制,这般心细,真是难得。”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委屈:“旁人只看到我与侯爷走得近,却不知我这也是为了皇室颜面。如今国破家亡,我们寄人篱下,若不与侯爷处好关系,皇儿将来如何立足?我一个妇道人家,无兵无权,除了放下身段与侯爷周旋,还能有什么法子?”
长平躺在床上,握着锦被的手微微一松。德妃这番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她心中 —— 她先前只看到两人在宫门前相谈甚欢,德妃言语间带着亲昵,可细想起来,确实从未撞见两人有过逾矩之举。俗话说 “捉奸捉双”,自己仅凭远远一瞥,便断定他们有私情,是不是太过武断了?
德妃似是察觉到她的动摇,眼角渐渐泛起红意,抬手轻轻抹了抹眼睛,声音带着哽咽:“如今皇儿懵懂无知,全靠侯爷庇护才能安稳度日。我每当看着行宫这方小小的天地,再想到大明的万里疆域如今四分五裂,就忍不住愧疚 —— 若是陛下还在,我们何至于落到这般境地?我这心里,着实愧对于陛下啊。”
长平听到 “陛下” 二字,鼻尖也泛起酸意。她恨崇祯刚愎自用,恨他断送了大明江山,可此刻听德妃提起,又忍不住想起父皇临终前的决绝。
亡国之后,皇室宗亲多是下场凄惨,他们能在开封苟活,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这般想着,一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
德妃见她落泪,心中暗喜,嘴上却越发悲切:“说起来,我们能活到今日,全是托侯爷的福。可这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侯爷虽无僭越之心,可我们毕竟是前朝遗脉,若不谨小慎微,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我这般主动与侯爷亲近,不过是想让他念及往日情分,多护着皇儿几分。”
长平擦了擦眼泪,心中却忽然警觉起来 —— 德妃这番话,句句都在解释与刘庆的关系,又处处强调 “寄人篱下”,分明是知道自己看到了宫门前的场景,才特意说这些来辩解!
她心里瞬间冷了下来,面上却依旧维持着虚弱的模样,语气淡淡:“辛苦娘娘了。纵然娘娘是为了天家着想,可毕竟是太妃之尊,与外臣相处,还是要注意身份分寸,免得落人口实。”
德妃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 这丫头倒是机灵,竟能察觉到自己的用意。
她嘴上却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我何尝不知要守身份?可若非侯爷,我们如今哪还能安稳度日?就算侥幸逃到南京,那边的弘光帝会认我们这前朝遗脉吗?到了那里,我们又当如何自处?”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宫墙,几分怅然:“天下本是大明的天下,是先皇的天下。纵然大明疆域广阔,可离开了侯爷,我们三人在这乱世之中,连一寸立足之地都没有啊。”
长平躺在床上,沉默不语。德妃这番话,既点明了他们的处境,又暗暗敲打了她,如今他们的生死荣辱,全在刘庆一念之间,就算她知道了些什么,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长平躺在床上,指尖深深掐进锦被的云纹里,指腹下的丝线硌得掌心发疼,心里却像被灌了一碗温吞的苦药,又涩又闷。德妃的话她不是不懂,太妃的声誉与大明的延续相比,不过是鸿毛之于泰山,可道理越清晰,心里那股别扭劲儿就越难压下去。
一想到德妃为了 “周旋”,或许早已将身段放得极低,甚至委身于刘庆这外臣,她就觉得喉咙发紧,连带着看德妃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复杂。那是属于大明皇室的骄傲,与乱世求生的现实,在她心里反复拉扯出的褶皱。
德妃见她半天不语,只是垂着眼帘盯着床幔,便放缓了语气,伸手将落在长平颊边的碎发捋到耳后:“公主,你如今也是从京城的炮火里走出来的,经历过颠沛流离的磨难,该知安稳日子有多难得。本宫当前所求的,从来不是什么荣华富贵,不过是想让你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好归宿,让皇儿能避开刀光剑影,安安稳稳过一生罢了。”
长平被她指尖的温度烫得微微一缩,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抬眸看向德妃,眼底带着几分迟疑,却又透着一股不肯含糊的执拗:“娘娘,你今日特意来我这寝宫,说了这许多话,是不是因为…… 我方才在殿宇转角,看到了你与侯爷交谈之事?”
这话像一把猝不及防的匕首,直直戳破了两人间那层温和的伪装。德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却坦然地颔首,没有半分遮掩:“是,也不全是。你看到的场景,确实容易引人误会,本宫不想你心里存着芥蒂,更不想因为这点误会,坏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长平苍白的脸上,语气越发恳切:“但本宫今日来,更重要的是想让你明白,本宫先前对你说的那些话,句句都是真心。我们如今就像飘在水面上的浮萍,没有根基,只能靠着侯爷这棵大树才能站稳脚跟。你若心里有什么疑虑,不妨直说,本宫都能与你坦诚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