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侯爷自然是军国大事缠身,日理万机。” 朱芷蘅反唇相讥,语气里带着刺,“贫尼不过方外之人,怎配与侯爷谈论这些?”
“芷蘅!” 刘庆眉头紧蹙,声音沉了几分。
朱芷蘅却神色平静地纠正:“贫尼法号妙隐。”
刘庆又气又急,忍不住放狠话:“妙隐个鬼!你再这样胡言,我就让周王爷把你那佛堂都砸了!”
朱芷蘅闻言冷笑,眼中却泛起水光:“哟,贫尼都忘了,侯爷今非昔比,如今是开封城里说一不二的人物,万人之上的平虏侯。在这地界,谁敢不听侯爷的?我父王自然也不敢有半分反驳,你说砸佛堂,他怕是立刻就会带人去砸。”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可就算砸了又如何?心若向佛,何处不是道场?”
“你……” 刘庆被噎得说不出话,伸出手想拉她,却被朱芷蘅侧身躲开。
“侯爷请自重。” 她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语气带着疏离,“这大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若是被人传出侯爷对一僧尼动手动脚,岂不是有辱侯爷的身份?”
刘庆郁闷地收回手,看着她一身素衣、满眼戒备的模样,无奈道:“你说你天天吃斋念佛,潜心修行,这口舌之利倒是越发利索了。”
朱芷蘅冷笑道:“再利索的口舌,也敌不过某人伤人之举。” 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说得过重,眼神闪烁了一下,转而放缓语气,“你在此徘徊许久,究竟是为何事?”
刘庆摇摇头:“刚觐见了娘娘,商议立君之事。”
朱芷蘅了然地点头,淡淡道:“哦,日后你见娘娘,最好带上一位女眷陪同。”
刘庆愣了一下:“为何?”
朱芷蘅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就算是寻常平民,也知‘寡妇门前是非多’的道理,何况娘娘是先帝遗妃,身份何等敏感。你日日单独出入行宫,就没听过城中的闲话?”
刘庆茫然摇头:“我每日被军务政务缠得喘不过气,哪有闲心听这些流言蜚语。”
朱芷蘅轻叹一声,望着宫墙上盘旋的飞鸟:“是啊,你很忙。可悠悠众口,杀人于无形,还是得注意些才好。”
刘庆心中一凛,蹙眉追问:“到底是什么闲话?”
朱芷蘅却摇头不肯细说:“无非是些‘犯上作乱’‘意图不轨’之类的浑话,我亦不想污了侯爷的耳朵。只是提醒你多加提防,别让有心之人抓住话柄。”
刘庆闻言怒火中烧,攥紧拳头冷哼道:“这些嚼舌根的混账东西!要让我查出是谁在散播谣言,一个个全杀了!”
朱芷蘅闻言反而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悲凉:“侯爷好大的杀心。那我若是说了这些闲话,你也要杀我吗?这天下人若都这般议论,你难道要把天下人都杀了?”
刘庆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脸上泛起讪讪之色,挠了挠头道:“我…… 我这不是气话吗。”
朱芷蘅摇摇头,指尖捻着素色袖口的流苏,语气带着几分规劝:“侯爷,如今你是万人之上,手握重兵,辖制数省,却又无人能制衡于你,这般权势之下,你当要有自重之心,莫要让流言坏了根基。”
刘庆有些迷糊地挠挠头,眼中满是困惑:“这…… 你如何会说这种话?你可是周王府的郡主,按理说该盼着我能稳住局面才是。”
朱芷蘅淡淡瞥了他一眼,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落在她素净的脸上:“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城中关于你‘挟皇子以令诸侯’的闲话,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刘庆苦笑着摆手:“非也非也,只是你这些话,倒像是那些老夫子们的说教,听着实在刺耳。”
朱芷蘅却不肯放过他,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你还未说,究竟来此做甚?我看你在行宫门口徘徊许久,眉头就没舒展过。”
刘庆长叹一声,走到廊下的石凳旁坐下,望着宫墙内飘出的炊烟:“我来此,还不是为了立君之事。本来,我以为还可以拖上一段时日,可南京那边如今闹得厉害,非得说他们所立的弘光帝才是正统,而我等这边没有君上,行事处处受限,万事皆不得法。如今已经很是不妥了,我恐这天下之人,只怕很快就要说我等在行不义之事了。”
朱芷蘅走到他对面坐下,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娘娘不答应是很正常的,毕竟她的出身就决定了她首先是位娘亲,其次才是皇太妃。哪个母亲愿意把襁褓中的孩儿推到那风尖浪口上?”
刘庆惊讶地抬眼:“你如何得知这些?难道你与娘娘常有往来?”
朱芷蘅淡淡道:“我经常来行宫陪她解闷,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也着实冷清。只是你日理万机,自然不知道这些琐事。”
刘庆恍然大悟,连忙追问:“那你可知如何让她答应下来?这事实在等不及了,我真怕再拖些时日,军中或地方上会生变故。”
朱芷蘅却摇摇头,望着远处工坊区升起的炊烟:“侯爷,何需如此担心?如今这民间至少比前些日子安稳多了,赋税减了,工坊也让不少人有了活计,百姓们日子好过了,谁会真的在乎谁是皇帝?”
“非也非也。” 刘庆连连摆手,语气急切起来,“名不正言不顺,这就是原罪!就如军中将领,虽是凭战功有所提拔,但毕竟没有陛下的旨意封赏,总显得名不正言不顺,将士们心中也难免有疑虑。长此以往,军心必乱啊。”
朱芷蘅看着他急得抓耳挠腮的模样,忍不住轻笑道:“难得让侯爷也头疼一回,往日里看你雷厉风行,还以为没有你解决不了的事呢。”
刘庆眼睛一亮,紧紧盯着她:“莫非,你有何良策?快说说!”
朱芷蘅却干脆地摇摇头:“没有。”
刘庆脱口而出:“那你还说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