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猛地勒住缰绳,踏雪昂首嘶鸣,前蹄高高扬起。火把映照下,寨墙上 “平虏” 二字的赤色大旗猎猎作响,竟比记忆中更加夺目。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忽然定在前方 —— 孙苗身着猩红斗篷,腰间银铃随着步伐轻晃,正含笑望着自己。“这……” 刘庆转头看向丁三,眼中满是狐疑。
丁三挠着后脑勺,胡茬上还挂着冰碴:“庆哥儿可别问我,兄弟我一路上眼皮子都没合,哪晓得这孙大老板的神机妙算!”
孙苗款步上前,手中羊脂玉壶泛着温润光泽:“侯爷不必疑惑,自打丁三着人回命那日,我便算着归期。年关团圆,小宋集岂少得了您?” 壶嘴腾起的白雾中,醇厚酒香混着梅花气息扑面而来“侯爷,喝口暖暖身子吧。”
刘庆只觉双腿发麻,险些栽落马下。丁三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他的胳膊:“我的爷!莫不是冻僵了?”
“好个孙苗,就带一壶酒?” 丁三搓着冻红的耳朵,故意朝孙苗挤眉弄眼,“兄弟我这一路风餐露宿,就不配暖暖身子?”
孙苗轻哼一声,睫毛上的雪粒簌簌而落:“丁三爷若是馋酒,回去地窖随您搬。就怕您喝了,明儿起不来!”
刘庆接过酒壶,仰头痛饮。仪封春的辛辣顺着喉管直入丹田,冻僵的四肢仿佛重燃火焰。他望着孙苗被火光映红的脸颊,忽然想起数年前初见时,她也是这般狡黠又温暖的笑意,那时的她才过他邻居的家门,不由得轻声道:“多谢。”
“快些入寨吧,暖炉炭火都备好了。” 孙苗接过缰绳,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刘庆冰凉的手背。
丁三跟在身后直咋舌:“啧啧,同样是街坊,人与人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庆哥儿这待遇,莫不是上辈子拯救了星宿海!”
他的抱怨惹来周围百姓一阵哄笑,雪夜中的小宋集,因这归来的身影,终于有了年节的温度。
穿过寨门,刘庆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曾经的工坊已不可见,取而代之的是鳞次栉比的屋舍,宽阔的街道上,巡逻的士兵步伐整齐,手持的火把将夜色照得透亮,整个小宋集宛如一座戒备森严的军事堡垒。然而,与冰冷的堡垒不同的是,这里处处洋溢着浓浓的生活气息,随处可见百姓们忙碌的身影,匠人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广场中央,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火舌舔舐着夜空,将人们的脸庞映得通红。烤架上,肥美的猪羊油脂滴落,在火焰中迸溅出金色的火花,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男女老少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孩子们嬉笑打闹着穿梭在人群中,手中挥舞着用红纸扎成的灯笼,宛如点点星火。女人们身着色彩鲜艳的新衣,裙摆飞扬,伴随着欢快的节奏翩翩起舞;男人们则拍着手,扯着嗓子唱起豪迈的歌谣,歌声与笑声交织在一起,冲破寒夜,直上云霄。
刘庆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如梦如幻的场景,眼中满是震惊与惊喜。他从未想过,离开这段时间,小宋集竟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俨然成为了这乱世中的世外桃源。
丁三不知何时凑到了刘庆身边,手中紧紧握着酒坛,脚步虚浮,一张脸涨得通红,显然已经醉得不轻。他一把揽住刘庆的肩膀,酒气扑面而来:“庆哥儿,你可满意?我可不敢辜负了你。自打你走后,我日夜盘算,想着如何把小宋集建设得更好,让大伙都能过上好日子。你瞧瞧,如今这小宋集,有吃有喝,有乐子,谁还愿意离开?”
刘庆看着丁三满脸的得意与自豪,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可真没想到你会如此作为,这般才能,足以为官一方了。治理这小宋集都如此出色,若是到了别处,必定也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丁三听了,不屑地撇了撇嘴,打了个酒嗝:“为官?没兴趣!那些当官的,天天勾心斗角,要应付上面的差事,又得防着下面的百姓,累都累死了。哪有在这里自在?”
他的眼神变得明亮而兴奋,朝着不远处的工坊方向指了指,“特别是看着这些匠人鼓捣出稀奇古怪的玩意,真让人开心。上次那几个铁匠琢磨出一种新的锻造法子,打出来的兵刃又快又结实;还有那木匠,鼓捣出的机关匣子,精巧得很…… 看着他们不断钻研,搞出这些新奇物件,我这心里就跟吃了蜜似的。”
正说着,孙苗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羹汤走了过来,轻轻白了丁三一眼:“就知道你整日就惦记着这些。快别拉着侯爷说醉话了,来,侯爷,这是用红枣、桂圆熬的甜汤,喝一碗,去去寒气。”
刘庆接过甜汤,热气氤氲中,他望着热闹的人群,听着欢快的歌声,心中满是感慨。在这动荡不安的乱世,小宋集却能独善其身,甚至发展得如此繁荣,这一切都离不开丁三的努力与付出。而此刻,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与祥和,更显得弥足珍贵。
丁三瞥见孙苗而来,醉眼惺忪间突然咧嘴一笑,大着舌头打趣道:“小嫂子来了?好好陪陪侯爷?”
他挤眉弄眼地朝刘庆使了个眼色,未等刘庆开口辩解,便一把揽住身旁将士的肩膀,扯开嗓子吆喝:“来,兄弟们!今晚不醉不归!”
说罢,带着众人哄笑着扎进人群,转眼便消失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
跳跃的火光映得孙苗脸颊如晚霞般艳丽,刘庆这才惊觉,向来素面朝天的她,今夜竟精心施了薄黛。蛾眉淡扫,朱唇轻点,平日干练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媚,在火光与夜色的映衬下,美得令人心颤。
他喉间微动,不由自主地轻笑道:“想不到,如今的孙掌柜,越发出落得标致了。” 话音未落,便见孙苗双颊绯红,宛如三月枝头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