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金银堆叠成小山,银元宝新铸的 永乐通宝 字样还泛着冷光,玛瑙翡翠流转的虹彩映得他瞳孔发亮 —— 自登基以来,内库从未如此充盈过。
最主要的是,威胁大明的关外的建奴精锐于济南城下损失大半,关外之平,指日可待了,没了关外的威胁,他就可以能好好的平息内乱了。
陛下,这是清点册...... 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捧着账簿的手微微发抖,羊皮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仿佛还带着血腥气。他想起半月前刘庆送来的车队,骡车压得官道吱呀作响,车上的木箱渗出暗红的油渍,那是不知道是民,是敌的血渍。
崇祯猛地转身,震得架上的珊瑚树簌簌摇晃:传旨!将这批财物尽数登记造册,非朕亲笔手谕,任何人不得取用!
他突然想起去年大旱时,户部连赈灾的十万两白银都凑不出,如今却有近千万雪花银触手可及。龙袍下摆扫过新铸的银元宝,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司礼监值房内,王承恩正对着山东巡抚的加急奏折发怔。羊皮纸特有的霉味混着血腥气钻入鼻腔,折子里字字泣血,痛陈刘庆 劫掠山东民脂民膏,所过之处十室九空,还附了杨国柱断腿的血衣为证。
窗外雨打琉璃,他将奏折塞进案头最底层,压上一本《大明会典》,却惊觉掌心已满是冷汗。
次日卯时三刻,文华殿丹陛前的铜鹤尚未褪尽夜露。朝堂之上,山东籍御史李之奇头戴獬豸冠,突然扑在金砖上,蟒纹补服沾满水渍:陛下!刘庆公然抢夺山东物资,此等行径与盗匪何异?
他膝行两步,举起染血的布帛,杨国柱将军为护百姓,被刘庆当街射断右腿!请陛下下旨追回财物,以安民心!
话音未落,十数位山东籍官员齐刷刷叩首,额角撞得金砖咚咚作响,惊起檐下宿鸟。
兵部右侍郎高名衡猛地甩袖,犀角腰带扣撞出清脆声响:李御史此言差矣!自古征战,缴获归己乃天经地义!
他跨步上前,刘将军血战济南,折损数千儿郎,城外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何来劫掠之说?
河南籍的官员们轰然响应,声浪震得梁间悬着的编钟微微晃动,乐工们慌忙护住面前的乐器。
户部尚书倪元璐突然抢出班列,手中账簿摔在蟠龙纹地砖上,墨迹未干的数字溅出墨点:陛下明鉴!刘庆所缴财物应入国库,充实户部粮饷!
他指着殿外雨幕,如今九边缺饷,江南漕运不畅,内库乃皇室私产,岂能随意侵占?
周延儒派系的官员们如群蚁附膻,纷纷弹劾内库独吞财物不合祖制,言辞间暗指皇帝贪墨。
给事中的奏疏雪片般飞向御案,纸页间还夹着弹劾刘庆纵敌出关的密信。
崇祯死死攥住龙椅扶手,御案上弹劾刘庆的奏折被风掀起一角,朱砂批注的
二字刺得他眼眶生疼。
殿外惊雷炸响,暴雨裹挟着冰雹砸在琉璃瓦上,将群臣的争执声碾成碎片。他望着阶下吵作一团的大臣,突然想起刘庆密信里写的 山东官员觊觎财物,意图截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都给朕住口! 他霍然起身,龙袍扫落案上奏折,黄绫在风中翻卷如丧幡,刘庆战功赫赫,朕意已决,所缴财物充入内库!
话未说完,周延儒派系的给事中孙良突然扑跪:陛下!刘庆丧师辱国,纵敌出关,按律当斩!
死寂瞬间笼罩大殿。崇祯盯着那人,喉间泛起铁锈味的冷笑。他缓缓坐回龙椅,抓起朱笔的手却在发抖。墨汁滴落在奏疏上,晕开如血,他重重批下:着刘庆即刻回奏,详述战事经过。
他冷笑道“诸位可知刘爱卿此战之功有多大?”
众大臣哪里不知,此时均是闭口不言,唯恐这陛下又心血来潮又加封个什么出来,若非军令状有言,功过相抵,这刘庆可是要一步登天了。
崇祯激动的站起来道“你们不是不知,而是不敢说,你们不敢说,朕来说,刘子承此战将建奴十万精兵剿灭只余下不足五万,你们口口声声说全歼,若这建奴如此好灭,那朕的九边何在?如今就算这四万余逃出关外,纵然建奴有天大的本事,他短时之内也再无法凑出再来南下叩关之兵。朕之大明已然安稳。”
他想到九边安宁,不由得踱步起来“朕告诉你们,朕的大明之九边拿回来,指日可待了。”
他这些年来,似乎终于看到了自己距离那中兴之主又近了一步。
群臣下跪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似乎这一刻,君臣齐心,大明中兴在即。
乾清宫内,德妃跪坐在蟠龙纹脚踏上,指尖抚过崇祯紧绷的后背。安神汤的热气氤氲中,她将白玉盏递到皇帝唇边:陛下何必为这些琐事动气? 话音未落,窗外炸雷劈开雨幕,照亮皇帝眼底血丝。
琐事? 崇祯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令她生疼,如今中原动荡,张献忠在湖广搅动风云,李自成又在洛阳虎视眈眈......
他望着雨幕中模糊的宫墙,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苍凉,刘庆如今几乎是解决了边患,朕若连刘庆都保不住,谁还肯为大明卖命?
铜漏滴答作响,烛泪在盘龙烛台上凝结成诡异的形状。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凄清,这场围绕着金银与权力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帷幕。
而此刻,刘庆的快马正踏着泥泞,朝着河南疾驰,身后是山东官员们咬牙切齿的诅咒,和京城方向密布的阴云。
乾清宫内檀香未散,崇祯皇帝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刚要靠上蟠龙榻小憩,忽闻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王承恩蟒袍下摆沾着泥水,未及掸落便高声禀道:陛下,八百里快报,湖广的!
皇帝猛然坐直,玄色龙袍扫落案头的《永乐大典》残卷。快拿进来! 话音未落,王承恩已捧着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密函疾步而入,封蜡上 十万火急 的朱砂字迹还在渗着油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