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听了,不禁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感慨,说道:“说起刘将军,你恐怕难以想象。他虽是一员武将,可看上去却更像个文弱书生。”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忆起初次见到刘庆时的情景,“想当初朕初见他之时,只觉他身形单薄,甚至比普通书生还要文弱几分,实在难以将他与战场上的英勇将领联系在一起。却不想,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如今他竟成了我大明的一员将才,屡立战功,实在是让朕刮目相看。”
秀娥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展颜笑道:“如此看来,这刘将军果真是深藏不露。陛下明日可要好好考量他一番,说不定,他还有更多的才能尚未展现出来,不止是个将才那么简单呢。”
崇祯微微颔首,有些期待,说道:“朕确实要再好好与他交谈一番。此人乃朕当初看走眼之人,如今他的表现,实在让朕惊喜。朕倒要看看,他还能给朕带来怎样的惊喜。”
刘庆这一夜,神经始终紧绷如弦,睡得极不踏实。心中挂念着明日面圣之事,生怕稍有差池,误了这至关重要的时辰,是以连入睡时都身着小衣,时刻准备着起身。这通州驿站,虽说贵为京外第一驿,可毕竟距离京城还有四十来里的路程,路途耗时不得不早早计上。
三更二刻,驿站里灯火通明,欲有入京之人已开始准备,各个房间都响起轻微的走动,凳子挪动之声,半梦半醒之间,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刘庆瞬间从床上翻身而起,问道:“几更天了?”
门外,丁四压低了声音,恭敬地回道:“将军,三更天了,依着时辰,咱们得即刻出发了。” 丁四亦知此次面圣对刘庆的重要性,也同样不敢有丝毫懈怠。
刘庆听闻,赶忙披上那件象征着三品游击将军身份的官袍,大步走到门前,一把拉开门,说道:“那事不宜迟,得快些了。”
丁四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见刘庆出来,立刻从地上端起一盆清水,说道:“大人,先洗漱吧。”
刘庆看着这水盆,心中暗自感慨,这大明的规矩繁琐,单单上朝一事就如此麻烦。自己虽说无需像那些京官一样每日上朝,但今日面圣,也得早早前去候着,哪敢让皇帝陛下等候自己。
接下来,便是穿戴官袍的漫长过程。这官袍制作精良,绣工繁复,可穿起来着实不易。在丁四的悉心侍候下,刘庆才总算将官袍整理得整齐妥帖。
刘庆拿起一把小巧的猪鬃刷,沾上青盐,仔细地涮起口来。青盐在口中摩挲,带来一阵微微的咸涩之感,却也让他愈发清醒。涮完口,又用清水洗了脸,那清凉的触感,驱散了最后一丝倦意。
刘庆来到这大明后,最厌烦的便是打理这一头长发。以往在军中,军务繁忙,诸事从简,随便打个发髻也就将就了。可今日要面圣,这仪容仪表的每一个细节都马虎不得,必须做到尽善尽美。
恰在此时,驿丞匆匆赶来,手中捧着一套精致的束发用具,还有一小盒发油。驿丞满脸堆笑,恭敬地说道:“将军,小的特意为您寻来这些,能助将军将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面圣之时尽显风采。”
刘庆微微点头,接过东西,开始精心整理头发。按制三品武官发髻用七钱重金环束发,松脂油用量不得超三钱。
他先将头发梳理顺滑,每一丝乱发都被仔细地归位。而后,用那特制的束发带,一圈一圈地将头发束起,动作娴熟而稳重。束好头发后,又在手中倒了些许发油,轻轻涂抹在头发上,让头发看起来更加乌黑亮泽,顺滑无比。
刘庆对着铜镜仔细端详,昏黄的烛火,镜中的人脸略有变形,但仍然显露出一脸书生气,刘庆轻笑道“这人是无论居于何职,面像却难改了。”
丁四也笑道“将军,今日这么一装束,可真是玉面书生,若不是你这身将军制式的官袍,谁还不信你是个君子?更有几分状元之色。”
刘庆摇摇头“状元?我此生是无望了。验过勘合否?”
丁四捧着一卷盖有兵部火漆的文书应道:“夜行勘合、牙牌俱备,马匹已换三重掌铁,寅时前定抵朝阳门。”
彼时,夜幕浓稠如墨,仿若一块巨大的绸缎,将天地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唯有寥寥繁星闪烁,却难以划破这深沉的黑暗。
丁四与一众亲卫,翻身上马,随着刘庆一声低沉却有力的 “出发!”
马蹄声在寂静夜里格外响亮,“哒哒哒” 的声音紧密相连,恰似密集敲响的战鼓,打破了夜的宁静。
刘庆骑在马上,凛冽的夜风扑面而来,如刀割般划过脸颊,他却浑然不觉。抬眼望去,前方亲卫手中的火把星星点点,在浓重的黑暗中连成一条蜿蜒曲折的火线,恰似一条游动在暗夜中的火蛇。
目睹此景,刘庆心中感慨万千,这些星星点点的火把,虽能照亮前行的道路,却也无情地暴露了大明当下的落后。
在这深沉的夜色里,竟只能凭借如此原始的照明方式,足见大明工业基础近乎于无,依旧深陷纯粹农业国的泥沼,在时代滚滚向前的浪潮中,已然渐渐被抛在身后,渐行渐远。
夜黑风高,前路难行,纵然他们骑行而来抵达京城的朝阳门下,也是花掉了一个多时辰。
丑时正,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京城的城门紧紧闭合,高大巍峨的朝阳门仿若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周身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威严气息。瓮城下,几支火把在夜风中摇曳,那微弱的火光,在这庞大城门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渺小,却又顽强地跳动着,将周围一小片地方染上昏黄。
忽然,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城墙上的守卫瞬间警觉,如临大敌。为首的守卫双目圆睁,厉声喝道:“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