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他转身回到地面,先是费力地将厨房里盛面的那口小缸子搬到地道里,又折返回来,把家中大部分粮食一股脑儿搬了下去,只在外面留下二十来斤米面,以防万一有人突然上门,不至于露馅。
随后,他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大青石复位,把翻起的泥土一点点填回缝隙,用脚使劲踏平,确保毫无破绽。为了更加保险,他还特意去灶间收集了些炭灰,均匀地撒在地上,拿起扫帚仔细清扫,直到地面看上去与先前毫无二致,丝毫看不出动过的痕迹。
一切妥当后,刘庆将床移回原位,这才直起腰,长舒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稍作歇息,他拎起锄头,再次敲响邻居家的门。
邻居家小媳妇打开门,满脸好奇,歪着头,眨巴着眼睛问道:“刘先生,您这一大早的,又是挖坑又是搬石头,忙得不亦乐乎,到底在挖啥宝贝东西呢?” 言语间透着股俏皮劲儿。
刘庆脑子一转,神色自若地扯了个谎,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本来想着把院子里那些杂乱的草给铲了,收拾收拾,让院子看着利落些。谁成想这地硬得很,挖起来太费劲,费了老半天劲也没整出个名堂,我这书生的身子骨实在吃不消,就只好作罢咯。” 说着,还佯装无奈地摇了摇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小媳妇听了,双手掩口,“吃吃” 地笑个不停,那笑声清脆悦耳,宛如银铃。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调侃道:“刘先生,您呐,一看就是拿惯了笔杆子的,哪能干得了这粗活?挖地这活儿,可得有把子力气,您就别逞强啦!”
刘庆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泛红,再次诚恳地向她道了谢,便转身回了家。这一天下来,又是搬石头又是藏粮食,累得他腰酸背痛,骨头都快散架了。
等把一切收拾停当,天色已然大黑。他强打起精神,走进厨房简单弄了些吃食,端到刘母床前,轻声说道:“娘,饭做好了,您趁热吃点。我今儿个都办妥当了,就按咱商量好的,只留了二十来斤米面在外面,以备不时之需。”
刘母微微点头,目光中透着几分赞许:“嗯,你做事稳妥,娘放心。我琢磨着,你明儿抽空去秀姑家一趟,跟他们也念叨念叨,让他们把粮食藏严实咯。别到时候一个不留神,被人一锅端了,这年头,啥都缺,就是不缺惦记别人家东西的人。”
刘庆闷声应了句:“嗯,我知道了。” 他看着眼前简单得近乎寒酸的饭菜,心里一阵发酸。
清汤寡水,米粒可数,菜色也是蔫蔫的,毫无生气。若非肚子饿得咕咕叫,他实在提不起胃口,可眼下也没得挑,不吃就得饿着,只能硬着头皮端起碗。“我明天再去东城瞅瞅,看能不能撞上运气,买到点粮食,总不能坐以待毙。”
次日清晨,天还没大亮,刘庆就一骨碌爬了起来,睡眼惺忪却不敢耽搁,匆匆洗漱完毕,先去照料刘母起床洗漱、吃药吃饭,一切安置妥当后,才抬脚往东城走去。
东城这边,气氛明显比往日紧张了许多。虽说粮店还敞着门做生意,可店门口那排队的长龙,蜿蜒曲折,望不到头。
刘庆远远瞧了一眼,心里便 “咯噔” 一下,暗忖今儿这队排得,瞅着就没戏,没个一天那是根本轮不到自己,说不定排到最后还扑个空。城里的百姓们,脸上也没了前两次围城时的那份淡定从容,神色匆匆,眼神里满是焦虑与不安,看来大伙都得了风声,知道这回情况不妙。
刘庆一边摇头,一边抬脚离开队伍,心里不禁泛起一阵波澜。原本还觉着自己来自后世,知晓不少历史走向,比古人多些见识,此刻才惊觉,是自己小瞧了这些古人的敏锐与智慧。
他们虽没自己那超前的记忆,却能从蛛丝马迹里嗅出危险,迅速做出反应,若是自己没有这 “金手指”,没准做得还不如他们周全。
思及此处,他不再犹豫,转身径直朝秀姑家走去。不多时,便到了秀姑家门前。
他抬手敲门,不一会儿,门 “吱呀” 一声开了,秀姑的嫂子挺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满脸不耐烦地站在门口,一见是刘庆,眉头瞬间拧成个疙瘩,嘴角耷拉着,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哟,我当是谁呢!秀姑前脚刚给你家送了粮食,你这后脚就跟来了,咋?吃得再快也不至于这么快见底吧?”
刘庆顿觉脸上一阵火辣,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尴尬得无地自容,脖子根都红透了。他赶忙解释道:“嫂子,您误会了,我不是来借粮的。我…… 我是想找秀哥或者伯父说点事儿,麻烦您说一声。”
言语间,对秀姑的爹,他可不敢造次,还没正式成亲,“爹” 字哪能轻易出口。
嫂子白了他一眼,满心不情愿地侧身闪开一条缝,嘴里嘟囔着:“进来吧,秀成一大早就去城外抢收粮食了,爹在屋里呢,你自个儿进去吧。”
刘庆硬着头皮,跟在嫂子身后进了堂屋。刚一进屋,就迎上杨天光那锐利的目光,直直照在他身上,让他浑身不自在。刘庆局促地拱手行礼,低声唤道:“伯父。”
杨天光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刘庆,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当初定下这门婚事,本是瞧着刘庆年少有才,十多岁就中了秀才,料想日后飞黄腾达、中举当官那是迟早的事儿,自家闺女嫁过去也能跟着享福。谁能想到,这小子连着两次乡试都名落孙山,眼瞅着今年是第三次机会,却又赶上这倒霉催的流贼围城,乡试十有八九又得黄,这可咋整?想到这儿,他对这门亲事便有些后悔之意。
“你来做什么?” 杨天光瞥了刘庆一眼,冷冷问道,那语气里没一丝热乎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