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的上浮过程,如同一场无声的酷刑,在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进行。
时间在这片万米深渊中仿佛失去了流动的意义,每一秒都被拉扯得无比漫长,充满了不确定性与煎熬。那个承载着三人最后希望的半透明气泡,如同一个精致却无比脆弱的琉璃制品,在无边无际的墨色汪洋中,执着地、艰难地向着上方那一点遥不可及的光明星点跋涉,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牵动着幸存者濒临崩溃的神经。
周沐风背靠着微微震颤的气泡内壁,感觉自己像是一具被掏空了所有力气的破败玩偶。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近乎麻木的意识防线。五阶仙桃持续散发的治疗光环,混合着楚嫣然不惜代价从遥远海岸传递而来的、更加精纯磅礴的生命能量,如同两股温暖的泉流,在他千疮百孔的体内艰难地流淌着,顽强地对抗着那深入骨髓的章鱼王剧毒,修复着受损的内脏和断裂的骨骼。伤势的恶化被有效遏制,一些表层的伤口甚至开始缓慢愈合,但内里的重创和那如同活物般不断试图侵蚀他生命本源的毒素,绝非短时间内能够根除。他此刻的状态,依旧虚弱到了极点,连维持清晰的思考都感到异常吃力,意识如同暴风雨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被无尽的疲惫与黑暗彻底吞噬。
他死死咬紧牙关,依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迷过去。目光如同最警惕的雷达,透过那层薄薄的气泡壁,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外面那片危机四伏、能量乱流如同幽灵般穿梭的绝对黑暗。每一次能量乱流撞击在气泡上引起的轻微涟漪,都让他的心随之骤然收紧。远处,那些自他们开始移动就若即若离跟随着的、充满了贪婪与窥伺意味的目光,并未因距离的增加而消失,反而如同跗骨之蛆,始终徘徊在感知的边缘,耐心等待着这个脆弱气泡破裂、猎物失去最后庇护的时刻。
“唐玥……情况如何?还能……坚持多久?”周沐风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精神力,通过那维系着彼此的无形连接,向气泡另一侧那个气息愈发萎靡的身影传递过去一道充满沉重担忧的询问。
良久,久到周沐风几乎以为她已经昏厥过去,唐玥才极其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回应,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絮,仿佛随时会断绝:“……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但……不能……停……停下……就意味着……彻底的……终结……”
她的回答,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虚弱与决绝,让周沐风的心直直地沉向无底深渊。他看了一眼身旁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的夏晚星,又感受了一下自己这具几乎完全失去掌控、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的身体,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无力感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深海压力般,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几乎要将他最后一丝斗志也碾碎。难道……他们拼尽了所有,牺牲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才斩杀了那头不可一世的深海霸主,最终却要因为无法逃离这吞噬一切的黑暗,而悄无声息地葬身于此,成为其他变异生物的食物吗?这种结局,何其讽刺,何其不甘!
不!绝对不能!
就在周沐风内心的绝望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之时,突然,一股极其异常、充满了暴虐与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猛地打破了他感知中的死寂!这股波动并非来自周围那些混乱无序的能量乱流,也非来自远处那些徘徊窥伺的猎食者,而是源自……他们的正下方!源自于那片他们刚刚侥幸逃离的、埋葬着章鱼王庞然尸体的无尽深渊!
“不对劲!”周沐风猛地一个激灵,强行将几乎涣散的精神力凝聚起来,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向下,“下面!有东西……速度很快……上来了!”
他的预警如同警钟,在唐玥近乎模糊的意识中狠狠敲响,让她也强行振作起了一丝精神。两人都清晰地感知到,一个庞大、混乱、充满了最纯粹恶意与复仇执念的能量源,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撕裂层层海水,从下方的黑暗深渊中,笔直地朝着他们所在的脆弱气泡疾冲而来!其能量强度,虽然远远不及全盛时期的八级巅峰章鱼王,但那凝练到极致的怨毒和毫不掩饰的杀戮欲望,以及那远超他们当前状态的速度,足以让任何感知到它的存在感到头皮炸裂,亡魂皆冒!
“是……什么东西?”唐玥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那并非源于懦弱,而是身体在感受到致命威胁时最本能的预警,是生命力濒临枯竭时对毁灭的天然恐惧。
周沐风瞳孔紧缩成最危险的针尖状,将所有的感知力与系统辅助扫描功能催发到极限,死死锁定那道急速逼近的恐怖气息。片刻之后,一个让他心胆俱寒的答案,如同冰锥般刺入他的脑海!
是章鱼王!是那头深海霸主在生命最后时刻,以其残存的、最精纯的本源能量和滔天的怨念为核心,强行吸附、融合了周围海域中大量未被彻底摧毁的生物组织、能量残渣、甚至是那些被吸引过来、未来得及逃远的低阶变异生物的残骸,所催化、凝聚而成的一个没有完整意识、只剩下最原始毁灭本能与复仇执念的——“怨念化身”!
它没有智慧,只有锁定并吞噬仇敌的疯狂!它的形态扭曲而丑陋,像是一团不断翻滚、蠕动的、由漆黑粘液、破碎触手、森白骨刺以及一颗位于核心不断搏动着的、散发着猩红光芒的能量核心构成的聚合怪物!其散发出的能量层级,赫然达到了恐怖的八阶初期!而且,它似乎完全不受深海环境与恐怖水压的影响,速度迅捷如电,目标明确无比——就是他们!
“是章鱼王死后的……怨念化身!八阶……是冲着我们来的!为复仇而来!”周沐风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急迫,迅速将这份绝望的情报共享给了唐玥。
“八阶……初期……”唐玥的眼中,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彩也几乎彻底黯淡下去。若是在全盛时期,她与周沐风联手,配合默契,面对一个八阶初期的怪物,纵然不敌,也未必没有周旋甚至战而胜之的可能。但此刻,两人皆是油尽灯枯,重伤濒死,连维持这个气泡都已拼尽全力,拿什么去抵挡这头携带着滔天怨念而来的复仇怪物?
就在两人心念电转,却找不到任何生路之际,那团庞大、扭曲、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聚合体,已经冲破了最后一段距离,狰狞地出现在了气泡下方不足百米之处!它那由能量和碎肉构成的、不断变化的“躯体”表面,猛地裂开了数十上百道狰狞的豁口,如同无数张择人而噬的深渊巨口!下一刻,无数道蕴含着强烈腐蚀性能量、精神冲击波以及物理贯穿力的漆黑水箭,如同来自地狱的死亡之雨,带着凄厉的尖啸(尽管在深海中无声,但那意念的嘶嚎却清晰可辨),铺天盖地地朝着那个摇摇欲坠的脆弱气泡爆射而来!
攻击尚未临体,那恐怖的威压和纯粹的恶意已经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冲击而至!整个气泡发出了令人牙酸的、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剧烈扭曲、震荡,仿佛下一秒就要如同肥皂泡般彻底破碎、湮灭!
“完了……”唐玥的心中一片冰凉,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感知。她甚至已经清晰地预见到了接下来的场景——气泡破碎,冰冷的海水和恐怖的压力瞬间涌入,紧接着是无数黑色水箭贯穿身体,腐蚀性能量将血肉消融,精神冲击撕碎最后的意识,然后,他们三人将会被那团丑陋的怪物吞噬,连一点残渣都不会剩下……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这注定的、残酷的终局。
然而,预想之中那瞬间的毁灭,并未如期降临。
就在这决定生死的、连千分之一秒都不到的刹那!
“卸载【三叶草】!装载【闪电芦苇】!”周沐风的意识深处,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无声咆哮,以超越自身极限的速度,完成了植物卡片的瞬间切换!
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让唐玥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近乎自杀的决断!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刺痛感强行刺激着近乎麻木的神经,不顾全身骨骼仿佛要散架般的剧痛和内脏移位的恶心感,强行压榨出体内因为仙桃治疗而恢复的、微不足道的最后一丝能量,将其毫无保留地、疯狂地灌注到了刚刚装载的【闪电芦苇(5阶)】之中!同时,将【坚果墙(5阶)】的肉身防御力催发到当前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皮肤表面泛起一层黯淡却坚实的土黄色光泽!
“唐玥!守住气泡!无论如何!相信我!”周沐风的声音,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惊雷,又如同最坚定的誓言,狠狠地炸响在唐玥那已被绝望冻结的意识深处!
下一刻,在唐玥骤然收缩的瞳孔倒映中,在夏晚星无知无觉的昏迷旁,周沐风的身影,竟义无反顾地、决绝地……主动冲出了那个由她燃烧生命维系着的、唯一的生命庇护所——那个脆弱不堪的稳定气泡!
“你干什么?!回来!周沐风!你疯了吗?!”唐玥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恐惧与不解而变得尖锐扭曲,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抓住他,想要用最后的风之力将他拉回,但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反应,慢了何止一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决然地没入了外面那冰冷、黑暗、充满死亡威胁的深海之中!
冲出气泡的周沐风,瞬间被无处不在的、仿佛能碾碎钢铁的恐怖水压和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彻底包裹!刺骨的寒意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刺透了他的肌肤,深入骨髓!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压成一团肉泥!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此刻却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平静,以及一种与敌偕亡的决绝!
五阶闪电芦苇的能力,被他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全力爆发!但他并非用来进行攻击,而是……用来成为这片黑暗深海中,最耀眼、最挑衅、最无法被忽视的……诱饵!
噼里啪啦——滋滋滋!
耀眼的、狂暴的、如同无数雷蛇狂舞的蓝白色电弧,猛地从周沐风周身每一个毛孔迸发出来!炽烈的雷光瞬间驱散了他周围小范围的黑暗,将他映照得如同一个降临深海的人形雷神!雷电能量特有的、狂暴而充满挑衅意味的波动,如同在寂静的猎场中敲响了最响亮的战鼓,又如同在饥饿的狼群前抛下了最鲜美的血肉,瞬间就牢牢地、死死地抓住了那只完全由怨念和毁灭本能驱动的“复仇化身”所有的“注意力”!
果然,那团黑色的聚合体发出了无声却震荡灵魂的狂暴咆哮!所有原本如同死亡之雨般射向气泡的漆黑水箭,在中途硬生生地、违背物理规律般地集体扭转了方向!它们放弃了那个看似唾手可得的、毫无反抗之力的气泡,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铺天盖地、争先恐后地朝着那个在黑暗中爆发出耀眼雷光、不断“挑衅”着它的“雷电之源”——周沐风,疯狂攒射而去!
“就是现在!机会!”周沐风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冷静。他再次心念急转!
“卸载【仙桃】!装载【棱镜草】!”
植物卡片在千钧一发之际完成切换!五阶棱镜草的能力,此刻并非用于超远距离的精准狙击,而是被他以一种极其冒险、近乎扭曲本源的方式运用——进行超短距离、无规律可循的强制能量位移闪烁!
咻!咻!咻!咻!
就在那密集得如同墙壁般的黑色水箭即将把他彻底淹没、吞噬的瞬间,周沐风的身影在原地骤然模糊、消失!下一刻,他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左侧方十五米之外!没有丝毫停顿,身影再次模糊,闪烁至右前方二十米处!再次闪烁!再次规避!
他化身成为一个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亡命起舞的疯子,凭借着五阶棱镜草赋予的、对能量轨迹和空间节点的极致感知,以及逆时草(依旧处于装载状态)对那稍纵即逝的“时机”的精准把握与微调,在无数道蕴含着腐蚀、精神冲击与物理贯穿的死亡之箭的缝隙中,进行着一次次惊险到令人窒息、几乎不可能成功的短距离闪烁规避!
每一次强行闪烁,都像是在他本就破碎的身体内部引爆了一颗炸弹,带来撕心裂肺、深入灵魂的剧痛,鲜血如同不要钱般从他口中、耳鼻中不断溢出,迅速在身后的海水中拖出一道道短暂存在的猩红轨迹。每一次规避,都险之又险,与死亡擦肩而过,最近的一道水箭几乎是贴着他的太阳穴掠过,那上面附着的阴冷腐蚀性能量,让他半边脸颊的皮肤都瞬间失去了知觉,泛起可怕的青黑色!
他无法长时间维持这种超越极限的高强度闪烁,体内的能量正在以一种骇人听闻的速度疯狂消耗、枯竭。五阶坚果墙的防御力也在不断被动地抵挡着能量箭矢的余波冲击和深海恐怖压力的持续碾压,发出如同哀鸣般的低沉嗡响。但是——他成功了!他奇迹般地成功了!他成功地吸引了“复仇化身”所有的怒火与火力!那怪物完全无视了那个悬浮在原地、仿佛失去了所有价值的脆弱气泡,将它那源自章鱼王临死前最恶毒诅咒的所有攻击,都疯狂地、不计代价地倾泻向那个在绝对黑暗中不断闪烁、如同灯塔般耀眼的“雷电之源”!
气泡之内,唐玥呆呆地、近乎麻木地看着外面那幅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景象。看着那个男人,拖着那具早已到达极限、濒临崩溃的残破身躯,如同最愚蠢又最英勇的殉道者,主动冲出这唯一的生路,以自身为最鲜活的诱饵,在死亡的刀尖之上,为她,为夏晚星,跳起了一支凄厉而壮绝的死亡之舞。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而出,模糊了她所有的视线,滚烫的泪珠划过她冰冷的脸颊,滴落在颤抖的手背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到极点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的身心——是震撼,是悲痛,是愧疚,是无法理解的牺牲,更是……一种被毫无保留地、用生命去守护和信任的、滚烫灼人的暖流!
“周……沐风……”她哽咽着,喃喃念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与泪的重量。
就在这时,周沐风那熟悉却又无比虚弱、急促的声音,再次穿透了精神连接,狠狠地撞入了她的心扉:“唐玥……听好!它的……核心……就在那团……乱麻的……正中心……那颗……不断搏动的……猩红光点!我……吸引它……所有的……注意力!能量……快……耗尽了!我……撑不了……多久!抓住机会!给它……最后的……一击!彻底的……一击!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信任!
毫无保留的、托付生死的、最沉重的信任!
在这九死一生、命悬一线的最后关头,他将自己唯一的生机,将团队最后的希望,毫无犹豫地、彻底地交付到了她的手中!
唐玥猛地抬起头,泪水被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甩开,在空中划出晶莹的弧线。那双原本因虚弱、绝望和泪水而模糊不清的眼眸,在这一刻,骤然燃烧起了足以焚尽一切阴霾的滔天战意与破釜沉舟的决绝!周沐风在用他的生命,他的灵魂,为她点燃这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她怎能在此刻软弱?!她怎能辜负这份以生命为代价的信任?!她怎能……让他失望?!
“好——!!!”唐玥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那声音不再带有丝毫的虚弱与颤抖,而是充满了斩断一切退路的、斩钉截铁的、足以令鬼神辟易的力量与信念:“我来给它最后一击!相信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唐玥眼中最后的一丝彷徨、痛苦与挣扎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涅盘般的、纯粹到极致的专注与平静。她不再去感受身体的剧痛与透支,不再去理会那仍在侵蚀经脉的顽固毒素,将所有的意念、所有残存的风系本源能量、乃至灵魂深处最后的一丝潜力与生命力,都毫无保留地、义无反顾地灌注、压缩、凝聚到了这决定生死存亡的最后一击之中!
她艰难地、却又无比稳定地,在身前缓缓合拢了双手。十指因为极致的用力而关节发白,微微颤抖,却又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稳定。周身,那原本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青色风流,开始以一种违背能量守恒定律的方式,疯狂地从她体内、从周围虚空中被强行抽取、汇聚、压缩!不再是之前的轻柔与灵动,而是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暴烈到极致的决绝意志!气泡内部的气压骤然攀升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甚至连空间都开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的扭曲与嗡鸣!
深海中,无数游离的、肉眼难以察觉的水元素能量和更本源的流体能量,仿佛受到了至高无上的召唤,从四面八方向她疯狂涌来,如同百川归海,义无反顾地融入那团在她双手之间越来越凝实、越来越小、却散发着让整个深海都为之颤栗的恐怖威压的青色能量核心之中!
“风……之……极……”
唐玥的口中,缓缓吐出了几个古老而晦涩、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单字音节,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山岳,耗尽了她的心力。她合拢的双手之间,那一点极致的、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青芒骤然亮起!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让周围一切能量、甚至光线都为之扭曲、退避的绝对权威!
“……陨……杀——!!!”
下一刻,她合拢的双手,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量,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猛地向前一推!
没有预料之中的惊天巨响,没有绚丽夺目的能量光爆。
只有一道凝练到了极致、细小如初生发丝、颜色深邃得仿佛连目光都能吞噬的青色细线,无声无息地、如同跨越了时空界限般,轻易地穿透了那层脆弱的气泡壁,无视了途中所有混乱狂暴的能量乱流和那怪物本能凝聚起来试图阻挡的黑色粘液屏障,以一种超越了思维反应、超越了物理规则的速度,精准无比地、分毫不差地射向了那团仍在疯狂攻击周沐风的黑色聚合体最核心处——那一点不断闪烁、跳跃、散发着所有怨念与毁灭源头气息的……猩红核心!
那“复仇化身”似乎在这一刹那,终于感应到了那源自生命本能的、足以让它彻底湮灭的致命威胁!它发出了无声却充满了极致惊恐与不甘的灵魂尖啸,试图不顾一切地收回所有攻击,将全部的能量凝聚在核心之处进行最后的防御!但,一切都太晚了!那一道凝聚了唐玥所有一切、蕴含着极致穿透与毁灭法则的“风之极·陨杀”,已经超越了它反应的速度极限!
青丝,无声掠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绝对的力量冻结、凝固。
那团庞大、扭曲、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聚合体,保持着最后张牙舞爪的姿态,猛地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咒。正中心那点疯狂搏动的猩红核心,如同被最精准的手术刀切断了所有能量供给,又如同被针尖刺破的幻影,先是猛地一亮,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龟裂、最终……砰然碎裂,化作无数细微的、失去所有光泽的能量粉尘,彻底湮灭在深海的黑暗之中!
失去了核心的支撑与源头,整个庞大的、由怨念和能量构成的黑色聚合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架的沙堡,在一阵剧烈而无序的能量涟漪震荡中,连一声像样的哀鸣都未能发出,便轰然崩溃、瓦解!化作无数失去了活性的黑色碎屑、浑浊的能量粒子以及残破的生物组织,如同被风吹散的灰烬,迅速消散、稀释在无边无际的深海墨色之中,再也找不到丝毫存在的痕迹。
所有的攻击,瞬间停止。
深海的绝对黑暗与死寂,再次成为这片空间唯一的主宰,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生死一线的短暂交锋,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
周沐风停止了那耗尽了他最后生命力的强制闪烁,身体彻底失去了所有力量,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不受控制地向着下方那无尽的黑暗深渊坠去。他体内的能量已彻底枯竭,伤势在失去了能量压制后如同火山般全面爆发,意识如同沉入冰海的石头,迅速被无边的黑暗与冰冷吞没。在彻底失去所有感知的前一瞬,他涣散的视野边缘,仿佛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半透明的轮廓,正艰难地、却无比坚定地向着自己坠落的方向靠近,以及那轮廓之中,一双充满了无尽担忧、后怕、劫后余生,以及某种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名为“信任”的灼热眸光……
信任交付,生死相托。
他们……终究是……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