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驱散了长夜的最后一丝阴霾，却驱不散笼罩在京城上空的凝重气氛。墨韵斋虽已人去楼空，只余下几具精心布置的疑阵，但真正的风暴中心，已随着苏砚（沈月儿）与白玉京的转移，悄然汇聚到了宸王府提供的、位于城西一处不起眼商贾宅院的地下密室中。
密室宽敞，陈设简洁却实用，墙壁上镶嵌着散发柔和光晕的萤石，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清香，有助于宁神疗伤。苏砚盘膝坐于蒲团之上，身前摊开着那幅陈旧的地下沟渠图，指尖正划过“龙首渠”蜿蜒的线条，最终停留在其下游靠近祭天台的几个可能出口位置。
青鸾（京城）肃立一旁，低声汇报着最新情报：“王爷那边已收到消息，极为重视。他已动用安插在工部和内务府的暗线，秘密调阅龙首渠废弃段的原始图纸，并派了绝对可靠的好手，伪装成检修沟渠的工匠，暗中探查那几个出口附近的动静。不过祭天台区域阵法笼罩，戒备森严，深入探查需要时间，且风险极大。”
苏砚点了点头，萧煜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她拿起那枚得自地窖的“癸十九”令牌，在指尖摩挲着。令牌触手冰凉，那弯阴影中的残月图案，仿佛能吸摄人的心神。
“关于这令牌，‘癸’字级，在暗月内部，属于外围行动人员，主要负责执行具体命令、传递消息、看守次要据点等，通常实力在武士中阶到高阶，少数头目可能达到武师初阶。编号‘十九’，表明此类人员数量不少。”青鸾继续道，这些都是他动用了守夜人多年积累的档案和近期多方打探才汇总的信息，“至于公子让查的地下世界动向……确实有些蛛丝马迹。”
他取出一份密报：“近两个月来，京城几个掌控地下渠道的帮派，如漕帮、掘子门等，都接到过一些隐秘的委托，大量收购质地坚硬、蕴含阴气的‘墨玉石’和‘玄阴铁’，以及一些绘制阵法所需的特殊朱砂、兽血。交货地点分散，且对方极为谨慎，多用死信箱或通过数层中间人交易，难以追溯源头。但汇总起来，其数量相当可观，绝非寻常势力所需。”
“墨玉石、玄阴铁……皆是布置大型阴属性阵法的上佳材料。”苏砚眼中寒光一闪，“看来，暗月在祭天台的布置，已进入实质性的物资储备阶段。他们动作很快。”
她沉吟片刻，对青鸾道：“让我们的人，想办法接触这些帮派中负责此类交易的核心人物，不必强求获取源头信息，只需确认这些材料的最终流向，是否与祭天台区域，或者与龙首渠的某个出口有关联。”
“是，属下明白。”青鸾应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忧色，“公子，暗月接连受挫，其反扑必然更加疯狂。我们虽转移至此，但难保万全。您看是否……”
“无妨。”苏砚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若再来，正好多送些令牌和线索。”她掂了掂手中的“癸十九”令牌，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而且，这令牌本身，或许也能做些文章。”
白玉京蹲在一旁，闻言甩了甩尾巴，传音道：“你想冒充暗月的人？”
“未尝不可。”苏砚眸光闪动，“‘癸十九’已死，他的令牌落入我们手中。暗月内部等级森严，下层人员彼此未必熟识。若能模仿其气息举止，或可利用这令牌，混入他们的外围网络，获取一些情报。”
“风险不小。”白玉京提醒，“暗月必有验证身份的手段，且高手感知敏锐，极易露出破绽。”
“所以需要从长计议，寻找合适的机会。”苏砚并非鲁莽之人，“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实力，并弄清祭天台内的具体情况。”
她不再多言，将令牌收起，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身前的沟渠图和那几块尚未完全炼化的晶髓碎片上。混沌真元在体内缓缓流淌，如同永不停息的暗河，不断锤炼着她的经脉，滋养着她的神魂。与影杀的两次交锋，尤其是昨夜隔空一指破罗盘、一脚碎肩胛，让她对混沌真元的运用有了更多体悟，那层通往宗师境界的屏障，似乎又薄了一丝。
就在苏砚潜心修炼，青鸾外出布置之时，京城之内，因皇陵“地陷”和宸王府“遇刺”而引发的暗流，终于开始掀起明显的浪花。
首先是皇宫之内。久不临朝的老皇帝，竟在次日早朝时罕见地露面了！他端坐在龙椅之上，脸色蜡黄，眼窝深陷，虽强打着精神，却难掩龙体欠安的疲态。朝会上，他并未过多谈及皇陵之事，只以“地龙翻身，着工部妥善修缮”一语带过，反而重点询问了祭天大典的筹备情况，并严令钦天监与礼部务必恪尽职守，确保大典万无一失，不得有任何差池。
这番举动，落在有心人眼中，意味截然不同。有人认为皇帝是借祭天大典冲喜，稳定民心；也有人敏锐地察觉到，皇帝对祭天大典的重视程度，似乎有些超乎寻常。
紧接着，奕王府也有了动作。奕王萧熠上奏，以“京城近来多事，恐有奸人作乱，惊扰圣驾”为由，奏请加派京畿卫戍兵力，尤其加强祭天台及皇陵区域的巡防，并请求节制部分禁卫军兵马，以策安全。此举虽被皇帝以“祖宗规制，不可轻变”为由驳回了部分，但最终还是同意增派了部分卫戍兵力协防祭天台外围。
宸王萧煜则在朝会上保持了一贯的沉默，并未就兵权之事与奕王争执，只是在散朝后，单独觐见皇帝，呈上了一份关于整顿漕运、疏通京城地下淤积沟渠，以防水患的条陈，看似与当前风波毫无关联，却恰好暗合了龙首渠之事。
朝堂之上的博弈，如同无声的惊雷，在云层之上滚动。
而在地下世界，漕帮负责与“神秘买家”接洽的一名香主，在前往交货地点的途中，于一条暗巷内被人发现，身中数刀，奄奄一息，随身携带的交易凭证和部分货款不翼而飞。几乎同时，掘子门掌控的几个地下黑市，也遭到了不明身份者的袭击，损失了一批尚未交付的“墨玉石”。
消息传来，苏砚立刻意识到，这是萧煜动手了！他在用这种激烈的方式，掐断暗月的物资来源，同时也在试探和逼迫暗月露出更多马脚！
“王爷此举，虽能延缓暗月的布置，但也可能打草惊蛇，让他们更加警惕。”青鸾有些担忧。
“无妨。”苏砚站在密室的通风口下，感受着外面传来的、带着一丝紧张气息的微风，“暗月计划已久，不可能因这点干扰就放弃。物资渠道被掐，他们要么动用储备，要么寻找新的来源，要么……加快进度！无论哪种，都会让他们动起来。只要动起来，就会有破绽。”
她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地层，望向了那座巍峨的皇城，望向了皇城之内，那高高耸立的祭天台。
“通知我们的人，重点监控祭天台区域，尤其是……凝香殿！”苏砚下令，“我有预感，那里很快就会有动静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预感，当日下午，负责监视凝香殿的暗哨便传回了紧急消息——一队身着内务府服饰，却行动矫健、气息精悍的“工匠”，在一名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老太监带领下，进入了封锁已久的凝香殿！他们运送进去的，并非修缮材料，而是一些被黑布严密覆盖、形状规整的箱笼！更令人心惊的是，暗哨隐约感觉到，那老太监身上，散发着一股与幽冥晶同源的、极其隐晦的阴冷气息！
“终于……忍不住了吗？”苏砚接到消息，缓缓站起身，周身气息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祭天台的序幕，已然拉开一角。而一场关乎京城存亡、乃至此世安危的暴风骤雨，即将以这座象征着皇权天授的高台为中心，轰然降临！
第11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