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方舟在开封城外停下脚步，也是迫不得已。
自进入河南地界，他麾下的队伍就一粒米的补给都没收到过。
沿途所过之处，饿殍遍野，灾民流离。
他心有不忍，偶尔还要自掏腰包，从本就紧张的军粮里匀出些来赈济那些濒临饿死的百姓。
如今好不容易抵达开封城下，这可是河南的首府重地。
他心里盘算着，在这总该能补充些粮草，回点血了吧。
他勒住马缰，在离城一里左右的地方传令队伍停下。
抬眼望向城头，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城墙上旌旗林立，竟是戒备森严的模样。
卢方舟暗自嘀咕：
“这戒备森严的样子，难道开封附近也有流寇作乱不成？”
他怕引起误会，不敢贸然靠近。
当即唤来谷一虎，让他手持兵部签发的凭证，先去和城上交涉。
此时，开封城头的河南总兵张任学正凝神观察着城下的队伍，越看越忍不住暗自咂舌。
好一支威风凛凛的强军！
虽然相隔尚有一段距离，但只看那整齐划一的阵列、肃杀凛冽的气势，便能察觉到这支队伍的不凡。
从城头上远远望去。
士兵们的军服在日光下泛着赤红光泽，宛如一片火红的海洋，在旷野中岿然不动。
更难得的是，这支队伍一眼望去竟全是骑兵。
队列中还夹杂着大量车马，显然是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劲旅。
张任学心中先是掠过一丝担忧，随即被更强烈的好奇取代：
这究竟是哪来的强军？
竟有如此气象？
正思忖间，见对面有一骑快马奔至城下，显然是来交涉的。
张任学整理了一下衣甲，迈步走向城楼前沿。
待问明来意，得知这支队伍竟是宣府中路参将所率。
且是奉了督师行辕的命令南下协助剿匪的，他心中的好奇更甚了。
“如今的边军竟已强悍如斯了？”
他不禁暗忖，
“可去年边军与建奴交战时明明吃了大亏，被打得够呛……
照此看来，那建奴的战力又该有多恐怖？”
目光再次投向城下那支严整的队伍，张任学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越想越觉得可行。
眼下刘希尧、蔺养成等流寇正在开封周边劫掠。
自己麾下兵力捉襟见肘，实在无力清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城下这支队伍本就是来协助剿匪的，反正都是剿匪，在哪剿不是剿？
不如请他们先在开封周边出手，帮自己解了燃眉之急。
打定主意后，张任学立刻让人仔细核实了谷一虎带来的凭证，确认无误。
片刻之后，沉重的开封北门缓缓开启，张任学带着几名亲卫骑马出城，朝着卢方舟的队伍而来。
卢方舟见城门开启，有将领出城，连忙带着几个龙骧卫迎了上去。
待得知来人身份，竟是河南总兵张任学本人，他不敢怠慢，连忙在马上行礼问好。
张任学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态度显得格外客气。
他一边热情地询问卢方舟的来意与行程，一边用灼热的目光不住打量着卢方舟身后的队伍。
越看，他眼中的光芒越是热烈，言谈间对卢方舟也愈发客气。
当听到卢方舟说此行是要前往陕西剿灭李自成，途经开封只是想补充些粮草给养时。
张任学眼中瞬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但随即，那光芒反而变得更炽热！
张任学这超乎寻常的热情，特别是他热切的眼神。
让卢方舟心头莫名一紧，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一种不好的预感，悄然在他心底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