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你这死丫头，怎么与嫂嫂说话的？”
“没大没小！”
老夫人曹韵疑似听出了其中的蹊跷来，她皱着眉头，数不尽的疑虑从她的心口冒了出来，就连眼角的皱纹都跟着攒起了探究。
这小妮子又犯了什么浑？
真是够让人不省心的！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替她打起了圆场来：“文欣，你有心了。你办事，娘就是放心。”
“这死丫头，打小就这样，心眼小得很，也记仇得很，你别与她一般计较哈。”
说着，老夫人曹韵转向了女儿裴清清，刚才的温情荡然无存，现在只恨不得用目光把她钉在地上，数落道：“裴清清，我再说最后一次，你要是还这样毫无教养地冲你嫂嫂讲话，你哥，你爹，还有你娘我，看不收拾你！”
“旁人会管你的事吗？”
“嫂嫂那是关心你，担心你，才出声提醒的，你不要太不知好歹了。”
末了，她凭借着自己强烈的直觉，向沈文欣打听起了女儿清清犯的具体事，和声问道：“文欣，她又犯什么事了？”
“娘……”
听到这，裴清清瞬间慌了神。
她偷瞥着她娘的脸色，眼风扫过后，便匆匆地收回，又急又切的。
气死人了，她都准备向她娘坦言了，结果这沈文欣冒出来坏她的好事！
别人说的效果，能与她亲自说的效果一样吗？
管得也太宽了点！
她对她娘束手无策，可对付沈文欣，她有的是脾气和手段。
她是她娘的女儿，就算她暂时没听她娘的话，她娘会偏袒谁，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
于是，她干脆地、明晃晃地、直接威胁道：“沈文欣，你要是敢说我的坏话，我……”
这个时候，再不发声，沈文欣觉得自己都有些过了。
她抬眸望去，眼波流转间，目光如春日柔波，轻轻漾开；嘴角噙着浅浅笑意，温和又妥帖，仿佛方才裴清清的那些恶语相向，不过是孩童玩闹。
她缓声道：“娘，清清，你俩都误会了。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没有别的意思的。”
“娘，我更不会与清清计较的。”
她瞧着裴清清的眼神，就像是望着不懂事的妹妹，包容里藏着三分疼惜。
紧接着，她微微俯身，适时地转移着话题，“咱们今日满月宴的主角，小裴昭还睡着觉呢！”
“还真别说，她这睡着的小模样，煞是好看！讨人喜欢得紧！”
她鬓边的碧玉步摇轻晃，映得眉眼愈发温婉，端的是大家闺秀的温雅持重，每一个字都似浸了檀香气，熨帖又让人没法驳回，与气急败坏、只顾着放狠话的裴清清形成了鲜明比对。
“你小声点，奶团子还能睡得更香。”裴清清不屑地勾勾唇，松了口气的同时，依旧挑着刺。
还算沈文欣识相！
她说这话时，有得是底气，因为小裴昭被她搂着，正在她的怀中呼呼大睡。
老夫人曹韵也松了一口气，紧蹙着的眉头稍稍松懈了下来。
这死丫头没犯事就好。
是她多虑了。
她的眼底掠过了几丝无奈，然后，不容拒绝地命令女儿清清把孩子给交出来：“裴清清，你给我闭嘴！”
“是你才应该说话小声点才对！”
“小昭昭你别抱着了，把孩子给我。”
她够给她留面子的了，只是一个劲地让她好好说话，再到现在的不要说话。
可惜，这死丫头不上道得很，像块油盐不进的硬石头。
“娘——”
裴清清暗念不妙，故意拖着长腔，委屈巴巴地叫唤着。
“闭嘴！”
岂料，她娘曹韵直接厉声截断。
这下，她终于彻底安分下来了。
曹韵稳稳地接过襁褓时，包被里的奶娃娃像是被这阵仗惊扰似的，粉嘟嘟的小嘴动了动，发出了极轻的‘嘤咛’声。
就在大家都以为她要醒了，准备开哭时，小娃娃又沉沉地睡了去，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了稀碎的阴影，像是春日里轻颤的蝶翼。
这一幕，看得曹韵的气火消了七七八八。
望着小孙女恬静的睡颜，她不自觉地放柔了眉眼。
她抱着孩子，看向了沈文欣，精明的眸光里，闪过了几分期许与试探，提议道：“文欣，你抱抱这孩子吧！”
“你是小昭昭的嫡母，就是她正儿八经、名正言顺的娘亲了。”
说这话时，她特意顿了顿，目光牢牢地锁住沈文欣，似要从她的神色里，寻出些真心实意的回响，好把这侯府后院的亲缘纽带，系得再紧些。
但沈文欣没让她失望。
只见她惊喜地点了点头，再应了一声，“好的，娘。”
她微微屈膝，身姿如春日柔柳般轻缓俯下，葱白指尖先轻柔地拨开襁褓边缘。接着，手臂呈弧度稳稳张开，仿若托着易碎的琉璃盏，从婆婆曹韵的怀中接过了孩子。
指尖触到孩子的瞬间，沈文欣浑身都绷出了细致的温柔，她左手托住襁褓底部，右手轻轻地拢住孩子的后背，腰肢极缓地直起，同时微微侧转身体，让背光的一侧朝向孩子，像给小丫头遮起了片专属的柔软阴影。
待确认孩子稳稳地窝在臂弯后，她又微微调整托举的高度，让小娃娃的小脑袋能舒适地倚着，最后，还悄然地曲起小指，替孩子掖了掖被角。
她的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像演练过千百回，叫小奶娃在她怀里睡得更沉、更自在，睫毛都没舍得颤动一下。
她的一举一动，老夫人曹韵都看在了眼里。
她能感觉得到，沈文欣对小孙女没有太大的恶意。
虽说小裴昭不是她亲生的，但她能容得下这孩子，能亲力亲为地给孩子操办如此盛大的满月宴，这份周全，本就无可指摘。
忽的，曹韵的脑海里晃过了温宝珠的影子。
若是沈文欣真不能生的话，府里还有温宝珠呢。
既如此，那她以后就不在子嗣这事上为难她了。
打定了这个主意，她望向沈文欣的眸光愈发柔和了。
她很想得开的，沈文欣要是也能这么想得开，这般通透，这侯府后院指定能像春日庭园般，一片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