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之下，别有洞天。
这里没有风雪，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黑暗。
所谓的“冰河暗道”，其实是一条早已干涸的地下河床。头顶是厚达千丈的玄冰，隐约透出一丝幽蓝的微光；脚下是黑色的冻土，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大家都小心点。“
巴图骑着雪狼走在最前面，声音压得很低，”这里是堕落者的巢穴。他们听觉很敏锐，别弄出大动静。“
金饭碗号飞舟早已收起，这种狭窄地形只能步行。
凌月推着轮椅，走在队伍中间。谢无妄依旧裹得像个球，但他此刻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还要吃零食，而是死死地盯着前方黑暗的深处，身体紧绷，像是一只察觉到危险、又或者是察觉到同类的幼兽。
“夫君，冷吗？”凌月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暖手炉。
谢无妄摇了摇头。
“不冷。”他轻声说道，眼神有些空洞，“热。这里面……很热。“
热？
凌月看了一眼周围飘着的冰渣子，又看了看秦猛冻得发紫的嘴唇。这明明冷得快把人灵魂都冻住了，哪里热？
但这恰恰说明，谢无妄的感觉是对的。这里的“热”，不是温度，而是某种躁动的、狂暴的能量。
“咔嚓。“
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暗道中显得格外刺耳。
走在最后面的柳如烟，不小心踩碎了一块黑色的冰晶。
“糟了！”巴图脸色大变。
几乎是瞬间，原本死寂的黑暗中，亮起了无数双惨白的眼睛。
那是人眼。
但眼神中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
几十个身影从岩石后、冰缝中缓缓走出。他们穿着破烂不堪的道袍，有的还能依稀辨认出是几百年前各大宗门的服饰。他们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像是被冻硬的尸体，但动作却异常敏捷。
这就是“堕落者”。
曾经的探险者，如今的行尸走肉。
“吼——!”
没有废话，堕落者们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瞬间扑了上来。
“结阵！迎敌！”
秦猛大吼一声，狼牙棒挥舞出一道金光，砸飞了最前面的一个堕落者。
“当！”
火星四溅。那堕落者的身体竟然比钢铁还要坚硬，狼牙棒只在它身上留下了一道白印，反而震得秦猛虎口发麻。
“这玩意儿太硬了！而且不怕疼！”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堕落者们没有痛觉，没有恐惧，只会机械地撕咬、攻击。而且他们身上带着浓郁的尸毒和魔煞，一旦沾染，就会腐蚀灵力。
“雷法！用雷法！”柳如烟手中雷符狂甩，电光在狭窄的通道里炸裂。
雷电确实能暂时麻痹他们，但无法造成致命伤。
“让开！让我来给他们加点料！”
凌月推着轮椅退到一个安全角落，然后从储物戒里掏出了两个巨大的坛子。
“这是什么？”巴图一边指挥雪狼撕咬，一边抽空问道。
“生化武器——【爆裂蒜香辣椒弹】！”
凌月冷笑一声，点燃了坛子上的引信，用力扔了出去。
轰！轰！
两声闷响。
坛子在堕落者群中炸开。
没有弹片，只有漫天的红色粉末和一股......令人窒息的、浓烈到极致的大蒜与辣椒混合的味道。
这是凌月用极品【烈火魔椒】和【万年独头蒜】浓缩提炼出来的精华粉末。对于阴寒属性的魔物来说，这就相当于往吸血鬼脸上泼圣水，往伤口上撒盐！
“嘶嘶嘶——!”
刚才还凶悍无比的堕落者们，被这股粉末沾身，顿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他们的皮肤开始冒烟，就像是被强酸腐蚀了一样。那股极致的阳烈辛辣之气，顺着他们的呼吸道钻进去，从内部灼烧着他们的魔煞核心。
“呕......”
就连秦猛等人都被熏得眼泪直流，“师娘，这招太损了！我都要瞎了！”
战局瞬间逆转。
堕落者们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战斗力丧失大半。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补刀的时候。
黑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重的脚步声。
咚。咚。咚。
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席卷而来。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残破黑色战甲的堕落者缓缓走出。它与其他堕落者不同，它的眼睛里竟然还残留着一丝神智的红光。
元婴期！这是一只保留了生前修为的堕落者首领！
“生人……死……”
它发出生涩的音节，手中的断剑一挥，一道黑色的剑气瞬间劈开了辣椒粉雾，直取——谢无妄！
它的目标很明确，似乎本能地感觉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才是最大的威胁，也是最大的……诱惑。
“夫君小心！”凌月惊呼，想要扑过去挡剑。
但那道剑气太快了。
就在剑气即将斩中谢无妄眉心的瞬间。
一直面无表情、甚至有点呆滞的谢无妄，突然抬起了眼皮。
他看着那个冲过来的黑甲堕落者，眼神中没有杀意，只有一种……淡淡的疑惑。
“跪下。”
他轻声说了一句。
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只是单纯的两个字。
吱嘎——！
那个气势汹汹的元婴期堕落者，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身体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它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红光剧烈闪烁，仿佛在挣扎，在恐惧。
然后。
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它手中的断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那高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地跪在了谢无妄面前。
它的头颅深深低下，直到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的悲鸣：
“尊……尊……主……”
全场死寂。
连辣椒粉都忘了飘。
巴图张大了嘴巴，下巴差点脱臼。
秦猛和柳如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
这是什么情况？
这些没有理智的怪物，居然……认主了？
谢无妄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堕落者，眉头微皱，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但最终还是一片空白。
“我不认识你。”
他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前方。
“让开。”
黑甲堕落者浑身一颤，并没有起身，而是依然保持着跪姿，膝行着向两边退开，让出了一条通往黑暗深处的路。
其他的堕落者见状，也纷纷效仿，如同朝圣的信徒一般，跪伏在道路两旁。
一条由怪物组成的通道，就这样在冰冷的地下河床中铺开。
凌月吞了口唾沫。
她推着轮椅，手心里全是汗。
“夫君……你以前……来过这儿？”
谢无妄看着前方，眼神幽深得像是一口井。
“没有。”
“但是……这里的每一块冰，都在喊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