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仙台那场惊世血光,仿佛是一个不祥的讯号,打破了某种维系已久的脆弱平衡。自那以后,咸阳城乃至整个关中地界,便再未真正安宁过。市井坊间的流言,如同暗夜里滋生的苔藓,悄无声息地蔓延。百姓们交头接耳,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望向那座日益高耸的望仙台时,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怨憎。与此同时,各地官府上报的怪异案件骤然增多,牲畜被吸干精血、村落遭不明邪物袭击、行人于官道离奇失踪……一桩桩、一件件,如同逐渐蔓延的瘟疫,侵蚀着帝国的根基,一股无形的压抑氛围,沉甸甸地笼罩在人们心头。
朝堂之上,这弥漫开来的妖氛,自然成为了权力博弈的新焦点。
麒麟殿内,气氛肃穆。丞相李斯手持玉笏,越众而出,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沉稳,却字字句句敲打在君臣敏感的神经上:“陛下,近日关中、陇西、三川郡皆有多起急报,妖孽横行,荼毒生灵,百姓死伤日增,民心惶惶不可终日。地方郡兵虽奋力围剿,然此类妖物非比寻常,往往悍不畏死,且诡异难伤,官兵损失惨重,收效甚微。”
他话语微顿,目光似无意般扫过武将队列中那道挺拔的身影——卫尉况清璇,继续道:“臣闻,马家世代承袭巫女之力,专司降妖伏魔,护卫苍生。如今妖氛日炽,民间皆翘首以盼马家巫女能出手靖平祸乱。若其能展现雷霆手段,既可安黎庶之心,亦能彰显陛下天威,震慑宵小。不知马家近日,可有应对之策?”
这一番话,将民间的期望与朝廷的威仪巧妙地捆绑在一起,如同一个柔软的圈套,无声无息地抛向了马家。若马家出手,功劳归于上意;若其推诿或无力,则“无能”、“尸位素餐”的指责便会接踵而至。
侍立在始皇身侧的中车府令赵高,适时地发出阴柔的冷笑,尖细的嗓音在大殿中回荡:“丞相所言极是。马家既蒙皇恩,享朝廷供奉,值此妖孽横行之际,理当为君分忧,为民除害。况且,望仙台乃陛下祈求长生之无上圣地,若因这区区妖氛不靖,污了仙家清气,扰了炼丹吉时,这干系……马家怕是担待不起吧?”他将望仙台与妖魔作乱隐隐挂钩,更添了几分凌厉的逼迫之意。
龙椅之上,始皇嬴政冕旒低垂,遮住了他深邃的眼神,但那紧抿的唇角和不自觉轻敲御案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的烦躁与猜疑。长生是他不容触碰的逆鳞,帝国的稳定更是他统治的基石。他抬起眼,目光如炬,直接投向况清璇:“况卫尉,马家近日,可有何举措?”
况清璇神色不变,跨步出班,甲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朗声回应,声音清晰而坚定,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回禀陛下,马家从未忘却自身职责。家主马丹明虽沉疴在身,然心系天下,已命新任巫女马灵儿总领外务,并遣家族巫女马清月、马如云,于数日前离府,前往妖魔作乱最为酷烈之处查探清剿。只因行事需隐秘迅捷,以免打草惊蛇,故未及先行禀报。想必不日便有佳音传回。”
她这番应答,不卑不亢,既点明了马家早已主动行动,又将“未及禀报”归因于战术需要,堵住了李斯、赵高之口。殿中群臣闻言,神色各异,有惊讶,有了然,亦有深深的忌惮。马家此举,无疑是向朝野展示了其应对危机的效率和不容小觑的实力。
嬴政鼻腔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目光在况清璇脸上停留片刻,终是挥了挥手:“既如此,朕便静候佳音。望马家莫要辜负朕望,亦莫负天下百姓之望。”
与此同时,陇西之地,一处被灰黑色妖雾彻底笼罩的荒村。
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题。残垣断壁间,不见丝毫生机,唯有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尸腐气味弥漫在空气中,隐约还可听见怨灵不甘的哀嚎在风中飘荡。
两道身影悄然出现在村口,与这死寂之地格格不入。正是马清月与马如云。
马清月依旧是一袭素雅青衣,面容清冷如雪山之莲,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连她脚下的野草都凝结了一层薄霜。马如云则身着便于行动的鹅黄色劲装,身姿灵动,一双明眸锐利地扫视着眼前的废墟,手中一块古朴罗盘上的指针正疯狂颤动。
“好重的尸煞怨气,凝而不散,绝非自然形成。”马清月声音清冽,如同冰珠落玉盘,她伸出纤指,凌空一点,一缕极寒之气逸出,将几缕试图缠绕过来的灰黑尸气瞬间冻结、崩碎,“村内隐有阵法脉络,是有人以此地为炉,圈养尸魔。”
马如云手中罗盘指针猛地定住,直指村落中央的祠堂方向,她俏脸微沉:“清月姑姑,核心便在祠堂,能量驳杂而庞大,行尸数量不下数十,其中还混杂着几股更凶戾的气息。”
“看来,是有人迫不及待地想用这些污秽之物,来掂量我马家的斤两了。”马清月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如云,布‘净天地神符’,封锁四维,今日,不容一孽逃脱。”
“遵命!”马如云应声而动,身形如穿花蝴蝶般掠出,双手疾挥,一道道散发着柔和金光的符箓精准地射向村落四周。符箓落地即隐,旋即,一道巨大的、近乎透明的金色光罩凭空出现,将整个荒村倒扣其中。光罩之上,无数细密的道家符文流转不息,散发出磅礴浩瀚的净化之力,正是马家秘传的结界之法。
结界甫成,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死寂的村落瞬间“活”了过来!低沉的嘶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数十具面目狰狞、行动僵硬的行尸从破屋残垣后涌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朝着两女蜂拥扑来。更有几道黑影在房檐间急速纵跃,速度快得带起残影,那是已初步蜕变的跳尸,指爪闪烁着幽蓝的寒光,显然带有剧毒。
“魑魅魍魉,不知死活!”马清月眸光一寒,并未取出任何法器,只是优雅地抬起右手,五指微张,对着前方虚空轻轻一按。
“玄冰万象,封!”
刹那间,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潮以她为中心,呈环形骤然扩散!空气发出刺耳的冻结声,地面瞬间覆盖上厚达数尺的坚冰,温度骤降至呵气成霜。那些汹涌扑来的行尸,保持着前冲撕咬的姿态,瞬间被冻结成一座座姿态各异的冰雕。空中纵跃的跳尸亦未能幸免,尸气被极致寒意凝固,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纷纷从半空栽落,摔在坚冰之上,碎裂成无数冰渣。仅仅一式范围道法,数十具凶戾尸魔便已灰飞烟灭。
然而,村落中央祠堂方向传来的那股压迫性气息,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如同被激怒的凶兽,变得更加狂暴和浓重。
“正主坐不住了。”马如云凝神戒备,体内灵力暗暗提聚。
“轰——!”
祠堂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轰然炸裂,木屑纷飞中,一个巨大的身影踏步而出。它身高近丈,浑身皮肤呈青黑之色,肌肉虬结,身上套着一件锈迹斑斑的前朝武将盔甲,手中握着一柄煞气冲天的青铜长戟。它眼眶中跳动着两团幽绿色的鬼火,扫视过来,带着嗜血的疯狂与冰冷的杀意。
“是铁甲尸王!吸食足够精血与怨气,已初开灵智,难怪能统御这许多行尸。”马清月迅速判断出对手根脚,语气依旧平静,“如云,此獠便交予你练手,我在旁为你压阵。”
“好!”马如云毫无惧色,眼中反而燃起跃跃欲试的战意。她深吸一口气,双手迅速在胸前结出复杂印诀,口中清叱:“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敕令!诛邪!”
随着她咒言落下,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暗沉,乌云凭空汇聚,道道粗如儿臂的紫色电蛇在云层中疯狂窜动,发出沉闷的轰鸣。马如云玉指并拢,遥遥指向那咆哮冲来的铁甲尸王。
“咔嚓——!”
一道炽烈无比的紫色雷霆,撕裂空气,带着天地之威,悍然劈落!
“吼!”铁甲尸王感受到致命威胁,发出震天咆哮,周身浓稠如墨的尸气狂涌而出,在身前形成一面厚重的黑色盾牌。雷霆狠狠砸在尸气盾牌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紫电与黑气激烈绞杀,最终双双湮灭。尸王虽硬抗下这一击,但身形剧震,周身的尸气明显黯淡了几分。
“孽障受死!”尸王暴怒,手中长戟猛地挥动,一道凝练无比、带着腐蚀气息的黑色尸气刃,撕裂地面,朝着马如云拦腰斩来!
一直静立旁观的马清月,此时终于动了。她甚至未曾移动脚步,只是屈指轻轻一弹,一枚细若牛毛、晶莹剔透的冰晶无声射出,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那道威力惊人的尸气刃上。
“噗!”
一声轻响,那看似无坚不摧的尸气刃,在与冰晶接触的瞬间,竟如同被投入极寒冰狱,从接触点开始迅速冻结、蔓延,眨眼间便化作一道黑色的冰棱,随即“啪”地一声碎裂开来,消散于无形。
得到马清月的掩护,马如云心无旁骛,攻势再起。她脚踏玄奥步法,身形飘忽如云,轻易避开了尸王后续的扑击,双手印诀再变:“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缚神!”
霎时间,虚空之中金光大作,无数由纯粹灵力构成的金色光索凭空浮现,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从四面八方缠绕向铁甲尸王。尸王怒吼连连,挥舞长戟,奋力劈砍,扯断了十数根光索,但那金色光索源源不绝,越缠越紧,将其庞大的身躯死死束缚,动作变得无比迟滞。
“龙神敕令,火神祝融借法!诛邪!”马如云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毫不犹豫地祭出了杀招。一道赤红如血的灵符自她袖中飞出,迎风便涨,瞬间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熊熊燃烧的烈焰火龙,发出震耳龙吟,带着焚尽八荒的炽热,一头撞向被牢牢束缚的铁甲尸王!
至阳至刚的南明离火,正是世间一切阴邪尸气的终极克星。火龙甫一接触尸王身躯,便爆发出滔天烈焰,瞬间将其吞没。尸王在火焰中发出凄厉至极、不似人声的惨嚎,疯狂挣扎,但缚神咒的光索坚韧无比,祝融神火更是无情地灼烧着它的尸身与魂魄。
不过数息之间,那凶威赫赫的铁甲尸王便在雷霆与神火的双重打击下,轰然倒地,庞大的身躯迅速焦黑、碳化,最终化作一堆飞灰,随风飘散。
随着尸王伏诛,村落中弥漫的浓重尸气与怨念仿佛失去了核心,开始缓缓消散、净化。那些被玄冰冻结的行尸残骸,也随着寒气的消退而化为满地冰粉。
马清月莲步轻移,走到已成废墟的祠堂前,目光扫过,随即俯身,从焦黑的瓦砾中拾起一块约莫巴掌大小、刻画着诡异符文的黑色骨片。骨片上残留着浓郁的邪法气息与一丝精神烙印。“御尸符……果然是徐福那一脉的手笔。”她冷哼一声,将骨片收起,这将是日后对质的物证。
马如云微微喘息,额角见汗,连续施展高阶雷法与火神咒,对她目前的修为而言消耗不小,但那双明亮的眼眸中却充满了成功的振奋与历练后的成长:“清月姑姑,我们成功了!”
马清月看着她,清冷的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微微颔首:“雷法刚猛,符咒精妙,运用已得三昧。调息片刻,超度此地亡魂,然后赶往下一处。时间紧迫。”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光阴在马家巫女奔波剿魔的足迹间悄然流逝。
马府,灵韵堂。
此地仿佛自成一方天地,与外界的纷扰隔绝。堂内灵气氤氲,历代巫女的画像静谧高悬,中央那尊神龙雕像愈发显得栩栩如生,龙眸中隐有神光流转。
况中棠静立窗边,身姿比一年前更为挺拔,虽面容仍带着少年的清俊,但眉宇间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内敛却愈发明显。他并未刻意修炼,只是自然而然地呼吸吐纳,体内那源于盘古的血脉,如同深埋地底的庞大根系,无时无刻不在自主地汲取着天地间某种本源的力量,缓慢而坚定地成长着。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以马府为核心,方圆一定范围内,那些游离的、与天地正气相悖的能量波动——或许是远方山林中刚刚消散的一缕妖气,或许是地脉深处一丝淤积的阴煞——都会在他血脉那无声的“呼吸”间,被自然而然地抚平、同化,成为滋养他根基的微末养分。这种过程玄妙而自然,并非主动施为,更像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本能。
而他对时空律动的那种奇异感应力,也在这潜移默化的滋养中,变得愈发清晰敏锐,如同镜面被不断擦拭,映照出的景象越来越真切。
另一侧,马灵儿盘坐于龙脉石前,周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之中。一年的时光,让她褪去了不少稚气,容颜愈发清丽,气质中那份属于龙族巫女的雍容与威严,已初现端倪。她与龙脉石的共鸣达到了新的高度,那玉石在她掌心温润发热,其中蕴含的浩瀚龙气与她自身的龙源之力水乳交融。如今她已能心念微动,便唤出凝实的神龙虚影护体攻敌,对于马家诸多秘传的符法、阵诀,领悟起来更是事半功倍。虽然年岁尚小,但那份沉静的气度与体内潜藏的磅礴力量,已足以令任何人不敢因其年幼而有丝毫轻视。
她常常借助水镜之术,遥遥观望着两位姑姑在外剿魔的英姿,清澈的眼眸中,有钦佩,有向往,更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在悄然凝聚。
“中棠哥哥,”她结束一轮修炼,轻声开口,声音如同清泉滴落玉石,“清月姑姑她们遇到的妖魔,似乎一次比一次凶悍了。”
况中棠转过身,目光掠过窗外看似平静的庭院,他能感觉到那隐匿在平静下的丝丝缕缕异样气息,那是马府强大结界时刻运转、抵御外邪的证明。“嗯,”他点头,声音平稳,“它们在试探,也在积蓄。望仙台况中棠转过身,目光掠过窗外看似平静的庭院,他能感觉到那隐匿在平静下的丝丝缕缕异样气息,那是马府强大结界时刻运转、抵御外邪的证明。“嗯,”他点头,声音平稳,“它们在试探,也在积蓄。望仙台就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涟漪之下,沉滓泛起,牛鬼蛇神都按捺不住了。”他走到马灵儿身边,看着她眼中那抹与年龄不符的凝重,语气坚定地补充道,“但风暴来临之前,正是我们磨砺爪牙之时。”
马灵儿用力点头,小手紧紧握住龙脉石,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温热与力量:“我明白。我必须更快地成长,不能永远被庇护在姑姑们的羽翼之下。”
就在这时,一名弟子恭敬的声音在堂外响起:“巫女,况公子,家主请二位前往正堂。清月姑姑与如云小姐已凯旋回府!”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振奋与期待,立刻起身前往。
正堂之内,气氛比往日更显凝重。家主马丹明端坐主位,脸色较之一年前更为灰败,气息也微弱了不少,显然“锁元固本术”对他生命的透支愈发严重。但那双深陷的眼眸,却依旧锐利如鹰,洞察着世事的诡谲。马清霜静坐其侧,如同定海神针,默默守护着家族。
堂下,马清月与马如云风尘仆仆,却难掩眉宇间的飒爽英气与征战后的肃杀。她们正在向家主汇报此行成果。
“……历时近载,我等共计清剿妖魔巢穴二十九处,诛灭铁甲尸王三头、百年树妖一头、各类厉魄凶灵、变异妖物无数。”马清月的声音清晰冷静,如同在陈述一件寻常公务,“所获邪器、符咒残片,经查验,大多与徐福及其麾下方士脱不开干系。此番妖魔之祸,确系人为推动,意在搅乱天下,消耗我马家有生力量,并试探朝廷与我等的底线。”
马如云接口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愤:“各地民生确实凋敝,妖祸虽烈,然苛政重役才是根本。我等行动时,常遇乡民箪食壶浆,跪伏于道,泣谢不止……民心之苦,可见一斑。长此以往,恐生大变。”
马丹明闻言,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这叹息中充满了对时局的无奈与对家族未来的忧虑:“乱世之象,已如星火,渐成燎原之势。你二人此行,扬我马家威名于外,暂堵朝中悠悠众口,辛苦了。然,真正悬于头顶的利剑,远未落下。”
一直沉默的马清霜此时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冷意:“你二人在外征战,府内亦非净土。数月来,潜入府邸的宵小之辈不下五波,其目标明确,皆指向灵韵堂与灵儿。所幸府内阵法森严,皆已击退或擒杀。蓝大力与其背后之‘命运’,对灵儿是志在必得。”
况中棠静立一旁,闻言心中微动。他隐约察觉到,那些被阵法之力击溃或净化掉的入侵者,其逸散的能量并未完全消失,似乎有一部分极其隐晦地被马府的守护阵法吸收、转化,甚至有一丝融入了地脉,与灵韵堂中的龙脉石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而这共鸣,又让他体内的盘古血脉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舒畅与滋养。他的存在,仿佛一个无声的枢纽,正在与这片土地、与马家的千年守护,建立起一种更深层次、无人能察的紧密联系。
“父亲,姑母,”马清月沉吟片刻,提出一个新的发现,“我等在外剿魔时,发现部分妖魔,尤其是几头来自沿海地域的海怪与水魈,其身上邪气与中原路数迥异,带着一股腥咸潮湿的异域气息,是否与徐福屡次向陛下提及的海外仙山有关?”
马丹明与马清霜对视一眼,神色皆是一凛。马丹明沉声道:“海外……蓬莱、方丈、瀛洲?徐福数次请求陛下允其东渡寻访仙山,若他真与海外妖魔有所勾结,或其所谓‘仙山’本就包藏祸心,那其所图……恐怕远超你我想象。”
正当堂内气氛因这惊人猜测而愈发沉重之时,一名身着况清璇亲卫服饰的军士快步而入,将一封火漆密信呈给况中棠。
况中棠迅速拆阅,面色随之变得沉凝。他抬起眼,看向堂内众人,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达了信中的内容:“母亲来信。朝中有新动向,李斯、赵高一党,以‘巫女巡狩地方,权柄过重,非国家长治久安之道’为由,暗中串联朝臣,欲上书陛下,奏请设立‘镇魔司’,广招民间术士方士,意在分薄我马家降魔之权,并试图将清月姑姑、如云姐姐的行止纳入官府管辖调度。此外,徐福已于三日前再次上书,言东海仙山霞光万道,仙药已然成熟,恳请陛下速备楼船、童男童女及诸多贡品,预备近期择吉日东渡,为其求取长生不老药。”
消息传来,正堂之内,一时落针可闻。
妖魔之患暂得压制,马家巫女威名远播,然而,朝堂之上更隐秘的倾轧、更为庞大惊人的阴谋,已如遮天蔽日的阴云,层层叠叠地压顶而来。马家这艘古老的航船,在刚刚驶过一片险滩之后,已然被卷入了更深、更急的时代漩涡之中。
马灵儿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感受到掌心龙脉石传来的一阵灼热,仿佛那沉睡的龙魂也感应到了来自海外与朝堂的双重威胁,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况中棠则默默体察着体内那随着外界风雨欲来而愈发显得深邃活跃的盘古血脉。乱世的大幕正被缓缓拉开,妖氛、人祸、诡谋交织。而这源自天地初开、代表着秩序与力量的至高血脉,也必将在这席卷一切的洪流中,逐渐展现出它真正的、足以撼动“命运”的伟力。他知道,平静的时光已然不多,他、灵儿,以及整个马家,即将面对的,是远比妖魔更加诡谲、更加残酷的挑战。光阴的流逝,正无声而坚定地,将他们推向那个早已注定的、波澜壮阔的命运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