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熔星的风暴来得突然,平息得也悄无声息。
对外的官宣中,这不过是次普通的军事肃清:竹领主处决了几名意图不轨的军官,仅此而已。就连来访的使团收到的正式简报也不过薄薄三页页。
直到此刻,在烛照山的秘密会议室中,真相才随着李忠尘的诉说逐渐展开。
“我们来到铸熔星,可以说一开始就是竹马耀的计划。从他被迫发出那一纸叛乱授令开始,他便决心揪出底下那些叛乱分子,于是他来到神道会了...。”
当李忠尘说到这里时,向房名看去。
“房名大师,您在来之前,梅恩宗师跟您说过这些吧。”
房名躬身作礼:“禀告团长大人,老师他并没有跟我说过。”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陆心兰悄悄观察着高庭佑与于露。这两个人是漏网之鱼?还是自己的产生幻觉?暂时无法作出准确判断。
继续听下去:
“我们本来的计划在战争庆祝日之后,用心灵弦术开展彻查。但中间出了一次意外,防长竹马镇炎忽然提交了竹马耀的罪证,那一纸授令的图像,想必大家都应该看到过。当时我们并不清楚竹马镇炎的意图,但他既然提出罪证,我不可能置之不理。于是我跟竹马耀配合演了一出戏,也就是他与紫罗刹交手的那出戏。假装扣押竹马耀之后,我们不得不要把计划提前,因为领主消失在公众视线,一定会引起猜疑...。”
“忠尘伯伯原来这都是你跟外太公计划好的,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李吉泽正要往下说,被陆心兰打断了。
“我们几个都是瞎操心,嘿嘿,还忙来忙去的,还想自己去调查呢。”
李忠尘面露微笑地看着二人:“无论如何,这次行程对你们都是很好的锻炼。尤其是你,陆心兰,你在大厅的演讲非常出色,我想你的演讲救了很多人的性命。”
“是吧,谢谢团长大人赞誉。”陆心兰轻轻叹了一口气,“当时希望所有人都能...可惜时间不能倒流。”
...。
会议很快结束了,房名单独留下了陆心兰。
“师父,您真的不是提前知道的?”陆心兰贼兮兮地笑起来。
“当然,都已经尘埃落定了,我还瞒着你们干吗...我是看到了魔礼卫来了那么多人,紫罗刹更是极少离开天虞星。如果只是单纯为了李瑞皇子根本没必这样,所以我提前作出了推断。”
“真的?”陆心兰狐疑地看了老师一眼,“工厂活动的那晚您怎么解释呢,您先是不告而别,后来被监控拍到你在城里,身旁还有一个姑娘——嘿嘿,只有我发现那“姑娘”是紫罗刹大人,你忽然跟她秘密碰头,是不是在提前商量什么。”
“啊,你说这件事...。”房名拧了拧眉头,“那晚我提前离开,是因为发现枯海院派来的杀手。我担心在工厂出乱子所以把他们引到城里。我是没想到紫罗刹也跟了过来,应该是团长大人派来保护我们的。再后来解决杀手的时候免不了弄出一些动静,当地警察又来得很快。紫罗刹来不及走,我只能让她脱掉面具换一身打扮。”
“”原来是这样...。”
“你以为呢。”房名瞅了陆心兰一眼:“话说你眼睛还挺毒的,光从监控就能认出紫罗刹,她可从来没在外人面前脱下面甲。”
“我对人的身形很敏感,第二遍我就看出来了。”陆心兰得意地哼了一声。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我找你是让你帮我去办一件事。”房名拿出终端,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这边东面两千公里的地方,有个冰火海滩的度假酒店,帮我接一个人出来......另外别说是我让你来的,就说是团长大人。”
“接个人还神神秘秘的,谁啊?”说着,陆心兰忽然捂嘴笑了起来,“我知道了。”
“知道你还问,你快去吧。”
...。
冰火海岸,像是被神明以蛮力撕开的伤口:
左侧,赤红的熔岩永无止息地翻涌,粘稠的岩浆在冷却中形成狰狞的黑色礁石,又在下一秒被新涌出的金红色浪潮吞没。
右侧,则是永恒的极寒之境。幽蓝的冰川如利剑般刺入海中,冰层表面布满亿万年的纹理。偶尔传来的“咔嚓”巨响,是冰山崩裂的哀鸣。碎冰坠入漆黑的海水,溅起的浪花瞬间凝结成冰晶。
沙滩,就在这泾渭分明的奇观中央。
夕阳的余晖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酒店璀璨的灯火,在渐深的暮色中晕开一片暖黄的光雾。艾琳就躺光与暗的交界处,白色细沙椅衬着她小麦色的肌肤,修长的身躯舒展着像一尾搁浅的人鱼。窄框墨镜片上,仍残留着天际消逝的绯红。
陆心兰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艾琳姐姐。”
“陆心兰?”
艾琳猛地摘下墨镜,原本慵懒的姿态瞬间绷紧。
“使团要集合了,团长大人让我...。”
“够了!”艾琳霍然起身,肩带的细沙簌簌落下,“把我软禁在这度假酒店,必然是你那位好师父吗,他的那点幻术骗不了我!心兰,你是准备合着你师父一起骗我是不是。”
陆心兰见被一眼看穿,只能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烛照山的情况怎么样了,你们在唐城有没有发现...那个徐荣上将就是铁誓会的控制人...。”艾琳激动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话头戛然而止,女孩躲闪的眼神已经昭示真相。
“...都结束了?”艾琳的声音陡然轻落。
“嗯,总之结果还算是...还算好吧,您回去后团长大人都会告诉你。”
“我不需要官方说辞!”艾琳再次恼怒起来,“你师父人呢,躲着不敢见我是不是。”
“师父说五天后去铸卫三,他会在那里等你。”
“行,到时候他一定得给我一个说法,要不然我必定把他告上法庭!”
...。
五天后,铸熔星第三号卫星。
一艘艘战舰正从轨道各处的船坞中脱出,推进器喷吐的幽蓝尾焰在真空中划出蛛网般的轨迹。而所有战舰的航向,都是七十万公里外的那座折跃门。
房名正坐在空港里一处不起眼的酒吧里,当他艾琳身影时,他抽开了面前的椅子。
“艾琳大记者,我们好久不见了。”
艾琳并没有坐下,而是环抱双手站在房名的面前,如同一名审判者扫视着面前的男人。
“房名大师您实在太厉害了,您销毁了所有铁誓会的档案。优雅地为屠杀犯洗白,而我却没有找到任何你的犯罪证据。”
“但我救了你的命不是吗。”房名尴尬地笑了笑。
“嗯如果我是法官,我会酌情减去你的罪行。”
“谢谢。”房名接着说道,“但你不是法官,我救了你,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艾琳冷笑几声:“哈哈房名大师,一切都如您所愿,通往穷奇星系的大门已经打开,舰队正在集结,您还需要我帮什么忙呢。”
房名苦笑着指了指窗外,那一束螺旋状的光芒,来自于重启得折跃门。
“我得过去,竹马耀会可不会在舰队中腾一个位子给我。”
“你去不了?”艾琳这才坐了下来,“但据我所知,除了铸熔星的舰队之外,没有任何一艘飞船被允许穿过那座折跃门。”
“你说的南天门星域的舰船,但这不包括鬼方族,更不包括是铎罗王子的“战舰”。”
“铎罗王子可是你们的朋友,你需要我帮什么忙...。”艾琳忽然止住说话,只是眯着眼睛看向房名,而房名也是淡淡看着她,两人似乎正在做某种角力。
最终,房名先开口了。
“其实这个推理并不难。因为你拿到那些屠杀案的信息实在太过详细了,其中不少是封存在神道会的机密,即便你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从神道会拿到这些。所以,我作出推断那些是铎罗王子提供给你的。我想你很快会跟铎罗王子见面,到时候别忘了带上我们。”
艾琳露出一丝微笑,拿起桌上鸡尾酒浅尝了一口,
“可以带上你,但铎罗王子有一个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