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苍狼隘,晨霜铺满了护灵田的田埂。小远蹲在田边,指尖抚过一株半枯的灵麦——这是今年试种的新品种,本指望能扛过深秋的寒意,却还是被昨夜的霜气冻得蔫了头。
“看来还是得搭暖棚。”他身后传来脚步声,是陈砚带着几名农官,手里拿着图纸,“根据你上次记录的灵麦耐寒数据,我们改了暖棚的设计,加了三层‘聚灵纱’,既能透光,又能锁住灵气,应该能扛过下个月的寒潮。”
小远接过图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阵,忍不住咋舌:“这阵纹看着比甲六前辈的弓谱还复杂,能行吗?”
“试试就知道了。”陈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甲六前辈当年用弓弦震退山匪,靠的可不是蛮力。这些阵纹看着复杂,原理其实简单——用聚灵纱收集晨光,再用符文把灵气锁在棚里,相当于给灵麦盖了层‘灵气棉被’。”
正说着,护灵田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争吵声。小远和陈砚赶紧走过去,只见两个农官正围着一个穿灰布衫的年轻人争执,年轻人手里攥着把镰刀,刀刃上还沾着灵麦的碎叶。
“你凭什么割我的灵麦!”年轻人红着眼喊道,“这一垄是我负责的,就算长得不好,也轮不到你们说割就割!”
“这灵麦已经被霜气伤了根,留着只会消耗地力,还不如割了补种速生麦!”一个农官耐着性子解释,“这是上面的规定,所有受损的灵麦都要清理,统一补种!”
“规定规定!你们懂什么!”年轻人梗着脖子,“这灵麦虽然蔫了,但根还活着!我昨晚守了半宿,给它们渡了点灵气,今早已经冒出点新芽了!你们这是瞎折腾!”
小远认出这年轻人是新来的农丁,叫阿木,听说家里以前是种灵麦的老手,对灵麦看得比啥都重。
他走到那垄灵麦前,蹲下仔细看了看。果然,在枯蔫的麦秆根部,有几株冒出了针尖大小的绿芽,嫩芽上还沾着点淡淡的灵气——是人为渡入的灵气痕迹。
“确实活了。”小远站起身,对农官说,“再给它三天时间,如果三天后还没好转,再割也不迟。”
农官有些犹豫:“可是……上面催得紧……”
“出了问题我担着。”陈砚开口道,“种植灵麦本就是试验,总得给点机会。阿木,这三天你多上点心,有啥需要帮忙的,跟小远说。”
阿木眼圈一红,用力点了点头:“谢谢陈大人!我保证看好它们!”
接下来的三天,阿木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那垄灵麦,白天给它们晒太阳,晚上就坐在田埂上渡灵气,连饭都是小远帮忙捎过去的。小远每天都会去看看,发现那些灵麦的新芽确实在慢慢长大,虽然长得慢,但透着股韧劲。
第三天傍晚,农官带着人又来了。这次他们没带镰刀,带了把尺子——按规定,三天内新芽长不到一寸,还是要割。
阿木紧张地攥着衣角,看着农官蹲下身测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几株灵麦上。
“一寸一……”农官的声音顿住了,有些惊讶地抬头,“一寸二!超过标准了!”
阿木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小远赶紧扶住他,忍不住笑了:“行啊你,真让你救活了。”
阿木抹了把汗,咧开嘴笑:“我就说它们能活!这些灵麦跟我家以前种的‘铁秆麦’性子像,看着蔫,其实皮实着呢!”
农官也松了口气,收起尺子:“既然活了,就留下吧。不过得做个标记,单独记录生长数据。”
夕阳西下,阿木蹲在田埂上,看着自己救活的灵麦,笑得合不拢嘴。小远坐在他旁边,递给他一个烤红薯:“吃点东西吧,看你这几天熬的,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
阿木接过红薯,咬了一大口,含糊地说:“值!我爹以前总说,种庄稼跟养孩子似的,得有耐心,不能急。你们城里人不懂这个。”
小远笑了:“你说得对,是我们太急了。”
他望着一望无际的护灵田,大部分灵麦已经被清理,露出光秃秃的土地,只有阿木那垄灵麦,在夕阳下透着点倔强的绿。远处,农官们正在搭建暖棚,聚灵纱在风中轻轻摆动,反射着晚霞的光;更远处的村落里,炊烟袅袅,隐约传来晚归的牛叫声。
“你说,咱们能种出属于苍狼隘的灵麦吗?”阿木突然问。
“肯定能。”小远肯定地说,“就算这次不成,下次再试。总有一次能成。”
阿木用力点头,把红薯皮扔进田埂:“等种成了,我请你吃灵麦馒头!我娘做的馒头,香得能馋哭小孩!”
小远哈哈大笑:“一言为定!”
晚风拂过护灵田,带着泥土和灵气的混合气息。阿木那垄灵麦的新芽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在回应他们的约定。小远知道,这片土地上的希望,从来都不只藏在整齐的暖棚里,也藏在阿木这样倔强的坚持里——对土地的敬畏,对生命的耐心,对“可能”的相信。
就像甲六前辈的弓,弦断了可以重接;就像护灵茶林的新苗,被黑气缠了可以再救;就像这垄差点被割掉的灵麦,只要给点时间和耐心,就能在绝境里冒出新芽。
护灵田的故事,还长着呢。而他们,都只是这故事里,认真活着的普通人而已。
小远站起身,拍了拍阿木的肩膀:“走了,我请你吃碗热汤面,加两个荷包蛋!”
阿木眼睛一亮,立刻跟了上去,脚步轻快得像阵风。
田埂上,两串脚印慢慢延伸向远处的灯火,脚印旁边,几株灵麦的新芽在暮色里,悄悄又长高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