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未完全升起,但付氏集团的总部大楼,早已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正在这栋象征着江城商业权力的建筑内疯狂肆虐。
公关部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像是深海一万米。所有员工都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脸色煞白,机械地敲打着键盘,或者麻木地接听着一个又一个涌入的质问电话。
“喂,你好,这里是付氏集团公关部……关于网络上的不实言论,我司法务部正在收集证据……”
“张总,请您冷静,这件事绝对是一个误会,是竞争对手的恶意构陷……”
“抱歉,目前我们无法透露更多信息,请关注我司的官方公告……”
每一句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幻视”App甩出的那套证据链,就像一部高清无码的纪录片,把他们老板的底裤扒得一干二净,现在还在全网循环播放,公开处刑。这种情况下,任何公关话术,都成了笑话。
付炘翰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呆滞地坐在一旁。他的头发油腻而散乱,昂贵的西装皱巴巴的,曾经那双总是带着高傲和戏谑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和死寂。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司的了。他的脑子里,只有一片嗡嗡作响的白噪音,和那张在眼前挥之不去的,鲜红色的网络账单。
五十万?不,五千万!
对方不仅完美地防住了他的攻击,还反手就从他找的黑产公司的秘密账户里,划走了五千万,美其名曰“网络安全服务费”。
杀人,还要诛心。
付炘翰现在才真正明白,萧辰宇到底是一个多么恐怖的魔鬼。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一声冰冷的怒喝,让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付天正走了进来。
他一夜未眠,但精神却异常的“亢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被逼入绝境的,赌徒般的疯狂。
“哭丧着脸给谁看?天,还没塌下来!”他扫视了一圈,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现在,听我命令!”
“第一,立刻以星娱传媒和付氏集团的名义,发布联合声明!”
“声明的核心内容就三点:一,严厉谴责‘幻视’App恶意捏造事实,进行商业污蔑!二,声称他们出示的所有证据,都是通过黑客技术伪造的!三,宣布我们将立刻启动法律程序,追究到底!”
公关总监的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看到付天正那副要吃人的表情,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种时候,发这种颠倒黑白的声明,不是火上浇油吗?网友又不傻!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付天正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冷地说道,“我不需要网友相信!我只需要,让那些拿着我们股票的股民,和那些摇摆不定的投资机构,看到我们的态度!”
“只要我们表现得够强硬,够理直气壮,他们就会心存幻想!就会犹豫!只要能在开盘的时候,稳住第一波抛售潮,我们就还有机会!”
“第二!”他看向自己的儿子,眼神里没有一丝温情,只有冷酷的命令,“付炘翰,你,立刻给我召开一个线上记者会!对着镜头,告诉所有人,你是被冤枉的!你才是受害者!要哭,要闹,要表现得比窦娥还冤!把所有的脏水,都给我泼回到那个萧辰宇的身上去!”
付炘翰的身体,猛地一颤。
让他……去开记者会?去当众表演?
他仅存的那点自尊,让他本能地想要抗拒。
但当他对上付天正那双冰冷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睛时,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这是父亲给他的,最后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还有十五分钟开盘!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把这份声明,推送到每一个财经媒体的头条上去!快!去办!”
付天正一声令下,整个公关部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疯狂地运转了起来。
很快,一份措辞严厉,义正言辞的联合声明,出现在了各大新闻网站的醒目位置。
【星娱传媒及付氏集团联合声明:强烈谴责商业污蔑,将对造谣者追究到底!】
然而,这篇耗尽了公关团队心血的“救市檄文”,在发布出去的瞬间,就遭到了全网的无情嘲讽。
评论区,几乎成了段子手和玩梗大师的狂欢派对。
【《理直气壮》、《严厉谴责》、《追究到底》,年度喜剧片三大巨头属于是。】
【笑死,证据链都锤成监控录像了,还搁这儿伪造呢?你家打印机能伪造银行流水是吧?】
【家人们谁懂啊!我被人骗了五千万,对方还把转账记录p了出来冤枉我!我真的哭死!】
【前面的,夺笋啊!山上的笋都被你夺完了!】
【付氏公关部: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付家拼尽全力的最后一搏,非但没有起到任何正面作用,反而像一个小丑,在熊熊燃烧的舆论烈火上,又浇了一桶汽油,激起了更加汹涌的民愤和嘲笑。
星辰科技,指挥室。
林浩看着屏幕上,付家那份被网友们p成各种表情包的声明,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萧总,我真是服了!这付天正,都火烧眉毛了,还用这种老掉牙的公关套路,他当现在是二十年前吗?”
萧辰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悠闲地喝着茶,脸上古井无波。
“困兽犹斗罢了。”他淡淡地说道,“对一个溺水的人来说,哪怕是一根稻草,他也会拼命抓住。只不过,他们抓住的这根,是我特意涂了剧毒的。”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距离开盘,还有最后五分钟。
“时间差不多了。”他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法务部的号码。
“喂,陈律师吗?”
“是我。把我们准备好的那份‘礼物’,送出去吧。”
“对,一份,送给证监会。另一份,送给公安部经济犯罪侦查局。”
“公开递交。我希望,九点半之前,全国人民都能看到这份‘投名状’。”
挂断电话,林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兴奋而残忍的笑容。
他知道,萧辰宇口中的“礼物”是什么。
如果说,昨晚公布在“幻视”上的那份证据链,是一把锋利的,用来羞辱对手的匕首。
那么,这份即将被递交给国家监管部门的,未经任何脱敏处理的,包含了所有原始服务器日志、加密通讯记录、以及完整资金流向的,长达上百G的原始数据包——
就是一柄足以将付家这艘商业巨轮,连同它背后的所有肮脏交易,一同砸进万丈深渊的,审判之锤!
九点二十八分。
距离股市开盘,仅剩两分钟。
龙国证监会官方网站,和公安部官方微博,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布了一则简短,却足以引爆整个金融市场的公告。
【关于对上市公司星娱传媒(代码:)涉嫌信息披露违规、财务造假及操纵市场等重大违法行为立案调查的公告。】
【江城市公安局已根据群众举报的可靠线索,对星娱传媒及其关联公司涉嫌非法经营、与黑产组织存在不正当资金往来等犯罪行为,正式立案侦查。】
两份公告,两柄来自国家公权力的利剑,精准地,在开盘前的最后一刻,刺穿了付家最后的幻想。
当这条新闻被各大财经媒体以“突发”的红色标题,疯狂推送出去的时候。
所有持有“星娱传媒”股票的股民,和那些还在犹豫观望的投资机构,他们的心理防线,在这一瞬间,彻底崩溃了!
九点三十分。
股市,准时开盘。
付氏集团的交易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付天正和一众高管,死死地盯着那面巨大的电子屏幕,盯着“星娱传媒”四个字后面的股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下一秒。
惨烈的,刺眼的绿色,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吞没了整个屏幕!
“星娱传媒,”
开盘价:34.52
现价:31.07
涨跌幅:-10.00%
没有一秒钟的挣扎,没有一丝的犹豫。
开盘,即跌停!
更恐怖的是,在成交量那一栏,显示的数字,是一个冰冷的——
“0”!
无量跌停!
在跌停板的价格上,挂着超过两百万手的,天文数字般的卖单!那密密麻麻的绿色数字,像一座根本无法逾越的大山,死死地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而买盘,空空如也。
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去接这把从万米高空坠落的,淬毒的飞刀!
“完了……”一个交易员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
付天正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身旁的桌子,才没有倒下去。
他的脸上,血色尽失,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灰败和绝望。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一个跌停,不算什么。
但一个被国家两大强力部门同时立案调查,引发市场恐慌性抛售的,无量跌停,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明天,后天,大后天……
迎接星娱传媒的,将会是连续的,一字断魂刀式的,无量跌停!
直到它的股价,跌成一文不值的废纸!
直到它,被强制退市!
他付家,第一块上市公司的版图,这座他耗费了二十年心血打造的,市值数百亿的传媒帝国……
在这一天,被宣判了死刑。
而行刑者,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在资本市场上,动用一分钱。
“啊——!!!”
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从角落里传来。
是付炘翰。
他看着屏幕上那根笔直向下的,代表着毁灭的绿色直线,他精心打理的发型散了,昂贵的定制西装也满是褶皱,他像一个疯子,一边笑,一边哭,指着屏幕,语无伦次。
“假的……都是假的!我的公司……我的钱……怎么会这样……”
他承受不住这毁灭性的打击,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口中,甚至溢出了白沫。
整个交易室,乱成了一团。
而付天正,只是麻木地,冷漠地看着自己那个彻底崩溃的儿子,没有一丝的动容。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输了。
输得那么彻底。
输得……那么可笑。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个年轻人,在商业峰会上,对他说过的话。
“我这个人,胃口比较大。”
“我要的,是整个付家。”
……
这一天,被称为龙国股市历史上,最黑暗的“黑色星期一”。
星娱传媒,连续七个无量跌停,股价从三十多元,暴跌至不足三元。
公司市值,在短短一个星期之内,蒸发了超过百分之八十!近三百亿的财富,化为乌有!
无数将身家性命押在付家这块金字招牌上的股民,血本无归,哀鸿遍野。
而这一切的缔造者,萧辰宇,正坐在江城大学的图书馆里,安静地翻阅着一本关于量子物理的书籍,仿佛外界那场足以载入商业史册的滔天巨浪,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浩发来的微信。
【萧总!我们赢了!星娱传媒彻底崩了!三百个亿啊!就这么没了!今晚庆功宴!不醉不归!】
萧辰宇看着那段充满了兴奋的文字,嘴角,只是淡淡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他回复了两个字。
【收到。】
然后,将手机调成静音,重新放回了口袋。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书本上那些复杂的公式和理论,眼神深邃而平静。
三百亿?
很多吗?
对于付家这棵盘根错节的百年大树来说。
星娱传媒,只不过是它伸向天空的,最华丽,也最脆弱的一根树枝而已。
砍掉一根树枝,虽然会痛,但,还远不足以致命。
而他要做的,是将这棵大树的根,一寸一寸地,从它赖以生存的土壤里,彻底拔出来。
这才只是,第一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