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晨光里的接力棒
林溪把那片凝着月光的银杏叶从拼贴板上取下来时,叶尖的露珠刚好滴落在新苗的芽尖上,“嗒”的一声轻响,像给时光的接力敲了记清脆的鼓点。
沈慕言正对着谱册改写《空白小节》的尾音,笔尖在“未完待续”的便签旁画了道上扬的弧线:“该给这段暖加个新调子了。”他说着,忽然把谱册推向周老,“您来添笔?”
周老的拐杖在谱册边缘敲了敲,苍老的指尖落在那个上扬的弧线上,添了个小小的颤音符号:“当年你爷爷总说,暖得带点抖才真实,像冬天烤火时,手冻得发颤,凑近了更暖。”
林溪举着相机,镜头从谱册移到新苗上。阳光下,那滴露珠顺着芽尖往下滑,在泥土里砸出个极小的坑,坑边竟冒出丝极细的根须,正往银杏叶掉落的方向探。
“你看这根须,”她忽然笑出声,“比我们还急着接茬呢。”她把相机递给沈慕言,自己蹲下身,用指尖轻轻拨开根须旁的土,“得给它腾点地方,别被旧叶子挡住路。”
沈慕言举着相机连拍,画面里,林溪的指尖、新苗的根须、远处周老翻动旧相册的手,在晨光里连成条模糊的线。他忽然发现,相册里奶奶拨弄琴弦的手指,和林溪此刻的手势几乎重叠,连指节弯曲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这哪是巧合,”周老翻到相册最后一页,里面夹着根干枯的爬山虎藤蔓,“你奶奶当年就说,手艺会变,但手心里的劲儿不会——她弹断的弦,你现在续上;她种的藤,你现在护着,这就是接棒。”
沈慕言忽然抱起吉他,弹出段新的旋律,颤音里混着周老添的符号,还有林溪拨土时的轻响。林溪跟着哼唱,尾音故意拖得长长的,像给根须引路的调子。风卷着新的银杏叶飘进来,落在谱册的颤音符号上,叶脉的纹路刚好把符号圈成个完整的圆。
“这圆就是给‘未完待续’画的逗号,”林溪把叶子压在谱册上,“不是结束,是喘口气,好接着往下走。”
周老看着三人的影子在晨光里交叠,忽然把拐杖递给沈慕言:“你来拄会儿。”沈慕言接过时,拐杖头在地面敲出的节奏,竟和周老刚才的拍子一模一样。
“你看,”周老笑着说,“棒子在谁手里,响儿都一样。”
拼贴板上,那片银杏叶的边角又被风吹得翘起,露出“待”字的最后一笔,像只轻轻扬起的手,正等着新的故事来握住。
那只“扬起的手”被风推着,轻轻搭在了旁边新贴的照片边缘——照片里,林溪正举着相机对准沈慕言,而沈慕言抱着吉他回头笑,周老的拐杖斜斜倚在两人中间,阳光透过叶隙在他们脚下织出细碎的光斑。叶尖的露珠顺着“指缝”滑落,滴在照片里周老的拐杖头,像给那道传承的节奏,又添了个清亮的音符。
风带着叶香掠过照片,把沈慕言吉他弦的影子吹得轻轻晃动,像在跟着那滴露珠的节奏轻轻震颤。林溪举相机的手指在照片里微微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按下快门,将这瞬间永远锁进光影里。
周老的拐杖头沾着点泥土,是今早刚从后院菜畦里沾的——他说要种点青菜,等成熟了给孩子们做腌菜。此刻那泥土在照片里晕开淡淡的褐色,和沈慕言吉他上的木纹、林溪相机的金属边,在阳光下融成温柔的色块。
“这张照片该贴进相册了。”不知何时,周老拄着新削的竹拐杖站在旁边,浑浊的眼睛里映着照片里的自己,“当年总说你们毛躁,现在看……倒比我这老头子会留念想。”
林溪伸手轻轻抚过照片边缘,指尖碰上周老拐杖的影子:“周爷爷,这张要放在第一页,旁边还得贴上您种的青菜种子包装纸,才算完整。”
沈慕言笑着把吉他往肩上挪了挪:“那我得再弹段新调子,配这张照片才好。”说着拨了个和弦,音符顺着风飘进照片里,像是给那片光斑加了层流动的金边。
叶尖的露珠还在滴,一滴、两滴……落在照片外的窗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远处的厨房飘来米粥的香气,混着晨露的清冽,把这片刻的宁静,酿成了能存进记忆里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