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刚叫头遍，陈宗元就背着药箱往林大爷家赶。前几天傍晚林月娥来报信时，他心里就咯噔一下 —— 林大爷咳嗽快半个月了，之前用枇杷叶煎水一直有效，怎么突然就加重了？晨雾裹着海风的咸腥，打湿了他的粗布短衫，药箱上赵秀芬绣的红棉线在雾里晃，像一团小小的火苗。
“陈医生，你可来了！我爹昨晚咳得没合眼，痰里还带点血丝！” 林大爷的儿子在院门口急得直跺脚。陈宗元赶紧走进屋，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混着咳嗽声扑面而来。林大爷躺在床上，脸色蜡黄，每咳一下都牵动着胸口，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皱纹往下淌。“大爷，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喝了药之后更不舒服了？” 陈宗元坐在床边，伸手搭在他的腕脉上 —— 脉象浮数无力，是肺热未清，却又带着点气虚的征兆。
“我…… 我觉得喝了药之后，嗓子更干了，咳得也更凶了……” 林大爷的声音沙哑，每说一个字都要喘口气。陈宗元心里一沉，翻出笔记本 ——“林大爷：肺热咳嗽，枇杷叶 15g 煎水，每日一剂” 的记录旁，被他用红笔圈了圈。之前只想着清肺热，却没考虑到林大爷年纪大了，长期用枇杷叶这类寒凉药材，伤了肺气，这才导致咳嗽加重。
“大爷，是我之前的方子开得不对，你别担心，我给你调整一下。” 陈宗元一边说，一边从药箱里掏出雪梨和川贝，“咱们不用那么多枇杷叶了，我给你煮点雪梨川贝水，再教你按揉肺俞穴，慢慢养。” 他把雪梨去皮去核，切成小块，和川贝一起放进陶罐，又加了点冰糖，在灶台上慢慢熬着。陶罐里的 “咕嘟” 声混着林大爷的咳嗽声，在屋里轻轻回荡。
熬好雪梨川贝水，陈宗元端给林大爷：“慢点喝，这个能润嗓子，缓解咳嗽。” 他又走到林大爷身后，教他儿子按揉肺俞穴：“就在第三胸椎旁边两指的位置，每天按揉两次，每次五分钟，能补肺气。” 林大爷的儿子点点头，笨拙地按着，林大爷却突然咳了起来，陈宗元赶紧拍着他的背，心里满是自责 —— 要是早点发现问题，林大爷也不用遭这么多罪。
从林大爷家出来，天已经亮了。陈宗元往回走，路过李二狗家时，看见他正扛着锄头往山上走，脚踝还有些肿，却走得飞快。“二狗，你干什么去？不是让你在家歇着吗？” 陈宗元喊住他。李二狗回头看见他，赶紧放下锄头：“陈医生，我想着后山的石斛幼苗该浇水了，就想去看看，顺便挖点野菜回来。”
陈宗元皱了皱眉：“你这脚还没好利索，不能干重活，赶紧回家歇着，石斛我让林月娥去浇。” 李二狗却摇着头：“没事，我就浇点水，不碍事的。之前都是你照顾我，我也想帮你做点事。” 陈宗元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只好点点头：“那你别走远，要是脚疼就赶紧回来，我晚上去看你。” 李二狗答应着，扛着锄头慢慢往山上走，背影在晨雾里越来越小。
回到院坝，陈宗元刚把药箱放下，就看见赵秀芬提着个竹篮走过来，里面装着刚蒸好的红枣桂圆糕。“陈医生，我来给你送点吃的，你早上没吃饭就出去了，肯定饿了。” 赵秀芬的脸色比昨天好了些，却还是有些苍白。“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歇着吗？包药的事有林月娥帮忙呢。” 陈宗元接过竹篮，心里暖暖的。
赵秀芬坐在门槛上，看着陈宗元吃糕，突然说：“陈医生，我昨天包药的时候，又头晕了，比上次还厉害，差点摔倒。” 陈宗元心里一紧，赶紧放下糕：“你怎么不早说？是不是累着了？我给你测测血压。” 他从药箱里掏出血压计，绑在赵秀芬的胳膊上 ——130\/80mmhg，属正常范围，可她怎么会头晕呢？
“你是不是晚上没睡好？或者没按时吃饭？” 陈宗元问。赵秀芬摇摇头：“我睡得挺好的，饭也按时吃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头晕乎乎的，有时候还心慌。” 陈宗元皱了皱眉，翻出笔记本 ——“赵秀芬：胃黏膜轻度损伤，石斛小米粥调理，仍偶有头晕” 的记录旁，被他画了个问号。难道是气血不足？还是之前用乌头汤的影响没完全消除？
“你别担心，我下午带你去镇卫生院找刘医生看看，做个心电图，看看是不是心脏的问题。” 陈宗元一边说，一边从药箱里掏出麦冬，“我先给你煮点麦冬茶，你喝了看看能不能缓解头晕。” 赵秀芬点点头，看着陈宗元忙碌的身影，心里满是担忧 —— 要是自己的身体一直不好，岂不是又要给陈医生添麻烦？
中午，陈宗元在院坝里摆起了桌子，想给村民们讲讲新的调理方法。没一会儿，就来了十几个村民，王婶也在其中，手里还攥着个空药碗。“陈医生，你今天叫我们来，是不是有什么新法子啊？我这风湿痛喝了几天药，还是没见好。” 王婶的声音不小，引得其他村民也跟着附和：“是啊，我这咳嗽也没好利索”“是不是药材不管用啊？”
陈宗元笑了笑，从怀里掏出笔记本：“大家别着急，我发现之前的方子有问题，比如林大爷，长期用枇杷叶这类寒凉药材，伤了肺气，所以咳嗽加重了。以后咱们不用那么多药材了，多用电食疗和穴位按摩，既安全又有效。” 他拿起个艾草包，“比如这个艾草包，煮水泡脚能散寒，对风湿痛很管用；还有按揉合谷穴，能缓解头痛，大家跟我一起做。”
村民们跟着陈宗元按揉穴位，王婶却突然说：“陈医生，你这法子要是不管用怎么办？我们可是一直相信你。” 陈宗元看着她，认真地说：“王婶，我不敢保证马上就能好，但我会根据大家的情况慢慢调整，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大家随时找我，我肯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王婶点点头，没再说话，却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下午，陈宗元带着赵秀芬去镇卫生院找刘医生。刘医生给赵秀芬做了心电图，结果显示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气血不足。“你别担心，让她多吃点补气血的东西，比如红枣、桂圆，再搭配点中药调理，慢慢就好了。” 刘医生拍了拍陈宗元的肩膀，“你也别太自责，慢病调理本来就不容易，出现点问题很正常。”
从卫生院出来，陈宗元心里松了口气，却又想起林大爷的咳嗽、李二狗的脚踝，还有村民们的担忧，心里又沉了下去。他掏出手机，想给县城药材批发商王老板打个电话，问问后续药材的价格，却发现手机没电了。“秀芬姐，咱们先去小卖部充会儿电，我跟王老板联系一下。” 陈宗元说。
在小卖部充电时，陈宗元拨通了王老板的电话。“陈医生，什么事啊？” 王老板的声音里带着点疲惫。“王老板，我想问问后续药材的价格，是不是真的要涨啊？” 陈宗元问。王老板叹了口气：“是啊，最近产地那边出了点问题，药材价格涨了 30%，我也是没办法。你要是需要，我尽量给你便宜点。”
陈宗元心里一紧，30% 的涨幅，村民们肯定承担不起。“王老板，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我这边的村民都不富裕，涨这么多，他们可能就买不起药了。” 陈宗元的声音里带着恳求。王老板沉默了一会儿：“我尽量吧，不过你也得有心理准备，后续可能还会涨。” 挂了电话，陈宗元坐在小卖部的门槛上，心里满是焦虑 —— 要是药材价格一直涨，后续的治疗该怎么办？
回到村里，陈宗元刚走进院坝，就看见李二狗拄着拐杖跑过来，脚踝又肿了，却一脸兴奋：“陈医生，我在后山发现了一片野生车前草，咱们可以用它来消肿，不用买药材了！” 他手里攥着一把车前草，叶子上还带着露水。陈宗元看着他，心里暖暖的：“二狗，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不过你这脚怎么又肿了？是不是又干活了？”
李二狗的头瞬间低下去：“我…… 我就是想多挖点车前草，没想到脚又肿了……” 陈宗元叹了口气，从药箱里掏出车前草，煮了碗水给李二狗：“快喝了吧，这个能消肿。以后别这么拼命了，你的脚要是好不了，我更着急。” 李二狗点点头，接过碗，仰头一饮而尽，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 —— 总是给陈医生添麻烦，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傍晚，陈宗元在院坝里举办 “中医养生讲座”，村民们都来了。他教大家按揉合谷穴缓解头痛，又演示了闽南 “艾草泡脚” 的正确方法：“艾草要提前泡半小时，煮的时候加两勺盐，水温控制在 40 度左右，泡 15 分钟就行，能散寒除湿。” 村民们听得很认真，林月娥还拿出个小本子，把步骤记下来，准备回去教给其他人。
讲座结束后，村民们都走了，院坝里只剩下陈宗元和赵秀芬。“陈医生，你今天累坏了吧？我给你煮了点红枣桂圆茶，你喝点歇歇。” 赵秀芬端过茶，眼里满是心疼。陈宗元接过茶，喝了一口，甜甜的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心里。“秀芬姐，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看着赵秀芬，心里满是感激。
赵秀芬坐在一旁，突然说：“陈医生，我昨晚又心慌了，是不是我的身体还是不好啊？” 陈宗元心里一紧，赶紧说：“别担心，刘医生说了，你就是气血不足，咱们慢慢调理，肯定能好的。我明天再给你加用点黄芪，补补气血。” 赵秀芬点点头，却还是有些担忧 —— 要是一直不好，会不会影响陈医生的治疗？
夜深了，陈宗元坐在油灯下整理笔记。笔记本上，“林大爷：雪梨川贝水 + 肺俞穴按摩，咳嗽缓解”“李二狗：车前草煎水消肿，需减少劳累”“赵秀芬：黄芪补气 + 红枣桂圆茶，仍偶有心慌” 的记录格外醒目。他又翻到 “早前诊疗经验” 那页，写下：“慢病治疗需‘减药 + 辅助疗法’结合，注重患者体质，避免过度用药；后续需应对药材涨价问题，扩大野生药材采摘范围，确保治疗可持续。”
油灯的光晃在字迹上，像一层薄薄的雾。陈宗元摸出赵秀芬绣的红棉线，放在笔记本上，心里满是感慨。这场 “慢火” 之战，还没结束，药材涨价、林大爷的咳嗽、赵秀芬的心慌…… 每一个问题都像座小山，压在他的肩上。但他看着红棉线，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 只要不放弃，总有办法的。
突然，院外传来王婶的声音：“陈医生，你睡了吗？我家老头子的风湿痛又犯了，你能不能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