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检测尿酸的试纸和病历本放进牛皮药箱 —— 陈宗元今天要带李二狗去镇卫生院做正式检测，之前调整的土茯苓与忍冬藤方案是否见效，就看这次的结果了。晨雾裹着海风的咸腥，打湿了药箱上赵秀芬绣的红棉线，他想起昨晚王婶送来的花生，心里又暖又沉 —— 村民的信任刚稳住，可不能再出岔子。
刚走到李二狗家院坝，就听见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喊痛声。陈宗元心里一紧，推开虚掩的木门，看见李二狗在地上打滚，右脚踝肿得像灌满铅的猪尿泡，皮肤泛着青紫色，碰都碰不得。“二狗！怎么回事？不是跟你说好了今天去检测，昨晚让你别乱吃东西吗？” 他蹲下身，手指悬在李二狗脚踝上方，不敢碰。
李二狗的媳妇红着眼眶递过个空啤酒瓶：“陈医生，都怪我没看住他！昨晚他朋友来聚餐，硬拉着他喝了三瓶啤酒，还吃了点卤味……”“你糊涂啊！” 陈宗元的声音发颤，之前刚因为偷喝啤酒调整药方，这才过了一天，又犯同样的错。他摸出脉枕搭在李二狗手腕上，脉象滑数有力，是湿热壅盛的急症，比上次还严重。
“快，把他抬到床上，我去煎应急汤！” 陈宗元抓起药箱就往灶台跑，从里面抓出土茯苓和车前草，大火煮沸后转小火，药香混着李二狗的痛呼声在屋里弥漫。他又掏出银针，在酒精棉上反复消毒，对准李二狗的血海穴和阳池穴快速刺入，暗红色的血珠顺着针尾渗出，滴在床单上，像一朵朵细小的血花。
“忍着点，放完血就不那么疼了。” 陈宗元一边捻转银针，一边把熬好的应急汤端过来，用勺子慢慢喂李二狗喝下。半小时后，李二狗的痛呼声渐渐小了，却还是浑身发抖，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陈医生，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喝啤酒，你再帮帮我吧……”
陈宗元坐在床边，心里又气又疼。他掏出笔记本，在 “李二狗” 那页用红笔重重写下 “聚餐偷喝啤酒，尿酸骤升，饮食管控彻底失败”，笔尖把纸都戳破了。“明天再去检测吧，今天先把疼痛稳住。” 他从药箱里抓出更多土茯苓，“这次加量到 25g，再配忍冬藤，每天三剂，我会让你媳妇盯着你喝，要是再偷嘴，我真的没办法了。”
处理完李二狗的急症，陈宗元刚想歇口气，就看见赵秀芬扶着门框站在院坝里，脸色苍白，手捂着肚子。“秀芬姐，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胃不舒服？” 他赶紧迎上去。赵秀芬点点头，声音里带着虚弱：“早上喝了乌头汤，就觉得胃里烧得慌，还吐了两次，口苦也比昨天厉害……”
陈宗元心里一沉，扶她坐在门槛上，伸手搭在她的腕脉上 —— 脉象细数，舌红少苔，是乌头汤伤胃阴的症状。之前加甘草调和时就该想到，乌头毒性虽减，长期服用还是会伤脾胃。“乌头汤先停了，我给你换个方子。” 他从药箱里掏出党参、白术、茯苓，“这是香砂六君子汤的底子，能健脾养胃，比乌头汤温和，你先喝几天看看。”
赵秀芬接过药材，眼眶红了：“会不会耽误风湿治疗啊？我还想着早点好能多帮你包药……”“治病得循序渐进，胃不好，吃再多药也吸收不了。” 陈宗元从兜里掏出个苹果，削了皮递给她，“先吃点水果垫垫，我去给你煎药，顺便煮点山药小米粥，咱们闽南人养胃都靠这个。”
中午，陈宗元在灶台边熬药，林月娥端着碗咸菜走过来：“陈医生，听说李二狗又喝啤酒了？村里都传开了，王婶他们又在议论，说你这药不管用……” 陈宗元手里的药勺顿了顿，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我知道，等会儿去跟大家解释。” 他把山药倒进粥里，小火慢慢炖着，蒸汽模糊了眼镜片。
果然，下午去院坝给患者诊脉时，几个村民凑在一起小声议论。“李二狗喝了那么久药，还老复发，是不是这药不管用啊？”“赵秀芬也换方子了，会不会是之前的药有问题？” 陈宗元深吸一口气，走到人群中间，掏出笔记本：“大家看，李二狗之前尿酸降到 480，是因为他听话忌口，这次复发是偷喝啤酒导致的，跟药没关系。赵秀芬换方子是因为乌头汤伤胃，新方子更适合她现在的体质。”
他翻到赵秀芬的关节活动度记录：“你们看，她之前只能弯 30 度，现在能弯 60 度，这就是效果。慢病调理就像海边晒盐，得慢慢熬，不能急。” 赵秀芬正好来送粥，也开口：“我现在虽然胃不舒服，但关节确实比之前灵活，陈医生不会骗我们的。” 村民们听她这么说，议论声渐渐小了，却还是有人眼神里带着怀疑。
傍晚，陈宗元送赵秀芬回家，路过妈祖庙时，忍不住走了进去。庙里的烛火摇曳，妈祖像慈祥地看着他。他坐在蒲团上，掏出笔记本翻到早前的记录 —— 那时患者刚多起来，虽然忙，却没这么多糟心事。“是不是我太急了？” 他摸着笔记本上的草药标本，自言自语，“要是早点发现李二狗的饮食问题，要是早点给赵秀芬换方子……”
风从庙门吹进来，烛火晃了晃，像是在回应他。陈宗元站起身，把笔记本揣进怀里 —— 自责没用，得想办法解决问题。李二狗的饮食监督要更严，赵秀芬的香砂六君子汤得盯着喝，生乌头断货的事还得找张老板再谈谈，还有村民的信任，得用实际效果赢回来。
回到家，陈宗元坐在油灯下整理笔记。在 “赵秀芬” 那页写下 “停用乌头汤，改用香砂六君子汤，胃痛缓解 50%，仍需观察口苦变化”，旁边画了个养胃的粥碗图案；在 “李二狗” 那页标注 “尿酸待检测，需家人 + 医生双重监督饮食，禁止接触酒类”；最后在空白页写下 “明日任务：1. 带李二狗检测尿酸；2. 联系张老板谈附子替代方案；3. 给村民讲慢病饮食禁忌”。
刚合上笔记本，就听见院坝里传来脚步声，是李二狗的媳妇送来一碗煎好的药：“陈医生，谢谢你还愿意帮二狗，他说以后再也不敢喝啤酒了，要是再犯，就让我把他绑起来。” 陈宗元接过药碗，心里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