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秋日,在肃杀的气氛中一日冷过一日。摄政王府的书房内,炭火驱散了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萧绝端坐于书案之后,面前摊开着沈锦凰带回的、来自玉镜湖底的铁证。那泛黄的绢布密信,断裂的蟠龙玉佩,以及那张触目惊心的人皮地图,如同无声的惊雷,在他心中炸响,燃起的是足以焚尽一切的怒火。
他没有立刻发作,如同最老练的猎人,在发起致命一击前,需要最精准的时机和最完美的布局。朝堂上的清洗、军中的核验、对蜀地的步步紧逼,都是这布局的一部分。他在等,等齐王自乱阵脚,等太子露出破绽,亦在等一个能将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避免江山动荡的万全之机。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封由八百里加急送来、来自蜀地边境的密报,打破了这危险的平衡。
“王爷,边境急报!”心腹幕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一封火漆密信呈上,“齐王……反了!”
萧绝瞳孔骤然收缩,接过密信,迅速展开。信是镇国公沈渊亲笔所书,字迹略显潦草,显然写于军情紧急之时。信中言道,齐王萧锐于三日前,公然打出“清君侧,诛摄政”的旗号,在蜀中嘉陵府誓师起兵!其麾下不仅聚集了原本的王府护卫和暗中训练的私兵,更出现了大量制式军械,甚至……包括数量不明的火炮!叛军兵分两路,一路由齐王亲自率领,出蜀道,意图直逼京城;另一路则扑向与蜀地接壤的几处关隘,攻势猛烈!
“清君侧?诛摄政?”萧绝缓缓放下密信,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滔天的杀意,“孤的这位好皇叔,终于撕下他伪善的面具了。”
他看向幕僚,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威压:“消息传开,朝中反应如何?”
幕僚咽了口唾沫,低声道:“人心惶惶……尤其是,齐王檄文中,除了指责王爷您‘专权跋扈、迫害宗亲’外,还……还提及了先帝时期的一桩旧案,影射王爷得位……得位不正,甚至暗示太子殿下亦受胁迫,号召天下宗室、臣工共讨之……”
这已不仅仅是军事叛乱,更是舆论上的诛心之战!齐王这是要将水彻底搅浑,将萧绝置于天下人的对立面!
“得位不正?迫害宗亲?”萧绝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阴沉的天色,仿佛能穿透虚空,看到蜀地那嚣张的叛旗,“他倒是会避重就轻,倒打一耙。”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传孤令旨!”
“第一,即刻将此密报及齐王檄文,明发朝堂,不必遮掩!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位‘贤王’的真面目!”
“第二,以枢密院名义,通告天下,齐王萧锐,勾结北戎,私蓄甲兵,暗造火器,证据确凿!今更悍然举兵造反,罪同谋逆,天地不容!着令天下兵马,共讨逆贼!凡擒杀萧锐者,封万户侯!”
“第三,令镇国公沈渊为平叛大将军,总揽蜀地周边一切军务,务必拒敌于蜀道之外!另,密令北境、西北防线,提高戒备,严防北戎趁火打劫!”
“第四,”萧绝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心腹,最终落在巽风身上(沈锦凰暂未公开露面,猊卫由巽风代管),“猊卫全力运转,给孤盯死京城,尤其是东宫!凡有异动者,无论身份,先拿下再说!”
一道道指令,清晰、冷厉、果决,如同出鞘的利剑,瞬间斩断了因齐王造反可能带来的混乱与恐慌。摄政王府这台庞大的权力机器,在萧绝的掌控下,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消息如同野火般在京城蔓延开来。齐王造反!“清君侧”的檄文与摄政王公布的谋逆铁证同时流传,引发了巨大的震动与争论。有人惊恐,有人观望,亦有人愤慨。但萧绝抢先一步公布证据的举措,无疑在很大程度上瓦解了齐王檄文的煽动性,将这场叛乱定性为了赤裸裸的、证据确凿的谋反!
当沈锦凰在庄园中接到齐王造反及萧绝应对的详细消息时,她正对着一局残棋沉思。她放下手中的棋子,眼中并无太多意外,只有一种“终于来了”的释然,以及深沉的忧虑。
齐王狗急跳墙,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绝,如此迅速。那“清君侧”的旗号,更是歹毒无比,意图将萧绝置于道德的火上炙烤。
“小姐,我们是否……”霍刚在一旁请示。
沈锦凰抬手制止了他:“王爷已有决断,我们依令行事即可。此刻,隐匿便是最好的行动。”她相信萧绝的能力,此刻她若贸然现身,反而可能打乱部署。
她走到窗边,看着远处京城上空似乎因这惊天消息而凝聚的乌云。惊雷已然炸响,暴雨即将倾盆。
这场风暴,将席卷整个大梁。它不仅是对权力的争夺,更是对正义与邪恶的最终审判。她带回的证据,是刺向齐王心脏的利刃,而萧绝,便是执刀之人。
她知道,自己不会等待太久。当这盘棋进入最后的搏杀时,她这把隐藏的利刃,必将出鞘,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大梁的江山,正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考验。而守护它的利剑,已然高高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