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条录音发过去后,沈知亦就再也没能联系上王也。
起初她以为他在忙,只是简单发了几条消息。
然而一天过去,所有的信息都石沉大海。
她试着拨打视频电话,无人接听,转为语音通话,依然如此。
直到最后一次,手机里竟传来机械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这让她彻底感到了不对劲。
那个碧游村……她清楚地记得马仙洪留下的地址,那地方绝不是什么与世隔绝、信号覆盖不到的深山老林。
以现代通信网络的普及程度,出现这种情况极不寻常。
一种隐隐的不安在她心底蔓延。
王也绝不是会无缘无故失联的人,尤其是在她刚刚告知了马仙洪接触之事后。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王也的号码,手指微微收紧。
碧游村……那里究竟正在发生什么?
终究是在一天傍晚,沈知亦站在书房门前,深吸一口气,终于抬手敲响了那扇门。
“进来吧。”
父亲李振沉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她推开门,露出半张脸,带着些许试探的笑意:“爸爸……你现在有空吗?”
李振放下手中的文件,抬眼看向女儿。
常年混迹交际场、与各色人精打交道的他,几乎一眼就看穿了女儿这番小心翼翼背后的用意。
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有空,是有什么事情找爸爸吗?”
沈知亦抿着唇走进书房,在宽大的书桌前站定,朝父亲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爸爸,我就是……来看看您,提醒您早点休息。”
李振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目光从女儿的脸上划过,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他放下茶杯,语气平和却一针见血:
“是为了王也那小子吧。”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陈述。
书房里暖黄的灯光下,父女间心照不宣的对话才刚刚开始。
沈知亦被父亲一句话戳穿了心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
李振将女儿这番情态尽收眼底,沉吟片刻,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说说吧,那小子出什么事了?”
“他失联了。”沈知亦抬起头,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就在我告诉他有人来找过我之后,现在他的电话完全打不通,显示不在服务区。”
李振眉头微蹙:“不在服务区?具体位置知道吗?”
“碧游村。”这三个字说出口的瞬间,沈知亦敏锐地捕捉到父亲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爸爸,您知道这个地方?”
李振神色骤然凝重。
他示意女儿坐下:“碧游村的水比想象中更深,前一段时间,哪都通都派出了全部临时工前往!”
他起身走到窗前,玻璃上映出他紧锁的眉头:“现在连公司都介入其中,说明事态已经超出寻常异人纠纷的范畴。”
沈知亦攥紧衣角:“爸爸……我想去碧游村。”
“不行。”李振转身时眼底带着罕见的锐利,“能让王也这样的术士音讯全无,让公司出动全部临时工——那里现在就是龙潭虎穴。”
书房的座钟滴答作响,父女俩在灯火通明中对视。
窗外城市霓虹依旧,而千里之外的碧游村,正缓缓揭开惊涛骇浪的序幕。
李振注视着女儿困惑的面容,语气愈发沉重:“你知不知道,公司这次为什么如此大动干戈,要调动所有大区的临时工集体行动?”
沈知亦茫然摇头,随即提出疑问:“如果事情真的这么严重,哪都通为什么不派正式员工,反而要动用临时工?”
李振这才恍然想起,女儿刚接触异人界不久,远不如自己这般在两个世界间游走多年。
这些藏在表象下的规则,对她而言确实陌生。
李振揉了揉眉心,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哪都通’的临时工,本质上是一群被体制收容、利用,并在必要时可以被牺牲的‘怪物’,他们既是公司最锋利的矛,也是最坚固的盾,同时……还是随时可以丢出去的替罪羊。”
他走到书柜前抽出一份档案,语气愈发凝重:“这次事件还牵扯到临时工陈朵——她杀害了华南地区负责人后叛逃,而碧游村竟敢公然收容她,而且这个陈朵……是个极度危险且极不稳定的存在。”
沈知亦的脸色瞬间苍白,声音不自觉地发颤:“那……阿也他……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现在还不能妄下论断。”李振安抚道,“那些临时工个个身怀绝技,王也的本事你我都清楚……”
沈知亦攥着衣角:“可是……我现在完全联系不上他……”
“小亦,冷静点。”李振按住女儿的肩膀,“现在失联的不止王也,根据我掌握的情况,公司总部同样与派去的临时工小队失去了联络。”
他走到一旁的电子地图前,指向碧游村的位置:“整片区域的信号都被某种力量屏蔽了,这显然不是普通故障——碧游村很可能动用了什么手段,切断了内外通讯。”
窗外夜色渐浓,父女二人的倒影清晰地映在玻璃上。
李振的声音低沉:“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他们的能力,等待。”
沈知亦看着父亲,眼底翻涌的担忧渐渐化成无奈。
她比谁都清楚,以碧游村如今的凶险程度,父亲绝不可能应允她前往,而且更何况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贸然闯入异人的纷争,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累赘。
“我明白了,爸爸。”她轻声说道,垂下的眼帘掩去了眸中的挣扎。
李振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色和强作镇定的模样,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长叹一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罢了,你们这些孩子啊……明天跟我去个地方吧。”
“去哪里?”沈知亦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李振却只是摆摆手,转身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你明天就知道了,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
沈知亦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挠着,但她也深知父亲的脾气——既然话已至此,再追问也不会有结果。
她只是乖巧地点头,嘱咐道:“那我先回房了,爸爸也早点休息。”
转身带上门时,她最后瞥见父亲立在窗前的背影,那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的渺小。
这一夜注定漫长,秒针每走一格都像在心上轻轻敲打。
她靠在门后点亮手机,屏保还是王也懒洋洋笑着的模样。
未知的明天让人忐忑,但至少——还是有结果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