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龙血兰与那包沉甸甸的秦简,子珩与石勇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开始撤离这片令人压抑的古战场。归途似乎比来时要顺畅一些,或许是心头的重负卸下大半,又或许是归心似箭,驱散了部分瘴气带来的阴霾。
然而,那数百枚秦简成了甜蜜的负担。它们以皮绳编连成卷,体积和重量都相当可观。子珩和石勇没有传说中的乾坤袋,只能将最重要的、记载了《效律》、《为吏之道》等核心律法的几卷由子珩贴身携带,其余大部分则由石勇用坚韧的兽皮和藤蔓巧妙地捆扎结实,背负在身后。这无疑会减慢他们行进的速度,增加体力消耗,但两人都明白,这些竹简的价值,远胜千金。
当他们风尘仆仆、带着一身疲惫与战场痕迹,尤其是石勇背后那显眼的“书篓”再次出现在守陵村口时,立刻引起了轰动。村民们的目光从最初的警惕,迅速转变为难以置信的狂喜。
“上使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还带着……好多简牍!”
消息像风一样传遍村落。长老的孙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看到子珩二人,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激动得说不出话。
子珩没有多言,直接来到祠堂石屋。榻上的长老气息已极其微弱,面色青黑。他立刻取出玉盒,打开盒盖,那殷红如血的龙血兰呈现在众人面前。
依照村民中药师模糊的提示和林素问曾提及的通用药理,子珩取下一片龙血兰花瓣,辅以自身温和的皇道龙气,将其化入一碗清水中,小心翼翼地喂长老服下。
药液入喉,起初并无动静。就在众人心弦紧绷之际,长老脸上那层死寂的青黑之气,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缓缓消退!虽然人还未醒,但胸膛的起伏明显有力了许多。
“有效!有效了!”村民中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声。
子珩也松了口气,将剩余的龙血兰交给长老的孙子,仔细叮嘱了后续用法。他和石勇这才真正放松下来,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又过了三日。
在龙血兰强大的药力持续作用下,长老终于悠悠转醒。他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得知是子珩二人冒死寻回灵药,老人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被子珩坚决按住。
“上使救命之恩,守陵一族……永世不忘!”长老的声音沙哑而真挚。
“长老言重了,守望相助,分内之事。”子珩诚恳道,随即,他让石勇将那些秦简尽数搬来。当看到这数百枚古朴的竹简时,长老的激动之情更是无以复加,抚摸着竹简,老泪纵横。
“先祖遗泽……法度重光……天意,天意啊!”
趁着长老精神稍好,子珩屏退左右,只留石勇在侧,与长老进行了一番深谈。他没有隐瞒自己的宏愿,将那一夜在破屋篝火旁与伙伴们勾画的蓝图,向这位值得尊敬的长者娓娓道来。
“……故我等立志,欲建一座城。此城,无仙神凌驾,无苛政盘剥,凡人可安居,工匠可乐业,幼有所长,老有所终。它将是属于我们人族的‘人道之城’,汇聚文明薪火,重铸我族脊梁!”
长老静静地听着,浑浊的双眼越来越亮,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烧。他世代守护于此,等待的不正是这样一个希望吗?
“好!好一个人道之城!”长老声音颤抖,带着无比的激动与向往,“若此城能立,便是倾天之祸下,我人族最后的净土与希望!上使宏愿,老朽……心向往之!”
子珩看着长老,语气无比郑重地许下承诺:“长老,待我唤醒祖龙,于外界寻得合适之地,将人道城根基奠定之后。我,子珩,必亲自或遣人前来,迎接守陵一族全族,前往人道城!那里,将是你们新的家园,无需再于此地隐姓埋名,担惊受怕。你们守护的意志与传承,将在新的家园里,继续发扬光大!”
这番话,如同惊雷,震动了长老的心神。他愣了片刻,随即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是喜悦与希望的泪水。他紧紧抓住子珩的手,嘴唇哆嗦着,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
“老朽……代全族,拜谢上使!我等,必翘首以盼!”
这一刻,守陵村与子珩的未来,被一个坚实的承诺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随后,长老才将话题拉回现实,神色重新变得凝重,告知了子珩前路的莫测与艰难——地图简陋、地形多变、仙庭布防不固定等等,与之前版本一致。
最后,他赠予了那几颗珍贵的“敛息丹”。
在守陵村又休整了两日,待长老情况稳定,自身状态也恢复得七七八八后,子珩与石勇知道,必须再次出发了。
告别之时,全村老少皆出来相送。长老在孙子的搀扶下,坚持送到村口。他看着子珩,目光深邃,仿佛要将全族的命运都寄托在这一眼之中。
“上使,前路漫漫,凶险未知。您肩负的,不仅仅是我守陵一族的期盼,更是人道未来的火种。”长老的声音缓慢而庄重,“老朽无能,无法随行护卫,唯有一物,或可助上使一臂之力,也算了却我先祖的一桩因果。”
说着,他从怀中极为郑重地取出一个物件。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布袋,材质非布非革,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古铜色,上面用暗金色的丝线绣着玄奥的云纹,隐隐有极其微弱、近乎沉寂的空间波动传出。
“此乃我先祖遗留下来的 芥子囊,内蕴微末空间,虽不能收纳活物,但存放些死物却是无碍。”长老将这小袋递向子珩,“虽非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宝,却也足以容纳这些秦简与沿途所需。望上使善用之,莫使我族先贤智慧蒙尘,亦能轻装前行。”
子珩心中一震。空间法器!这在当今之世几乎已是传说,没想到守陵村竟还保留着一件!这份礼物的价值,太重了!
他没有虚伪推辞,深知这不仅是一件工具,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他双手接过,入手只觉得轻若无物。“长老厚赠,子珩铭记于心!必不负所托!”
他尝试分出一丝灵觉探入袋中,果然感应到一个约莫寻常房间大小的稳定空间,心中更是惊叹。他立刻将石勇背负的所有秦简,以及两人大部分的行装、干粮都收了进去,只留少量应急之物在外。石勇顿觉身上一轻,看向那芥子囊的目光也充满了惊奇。
准备妥当,子珩与石勇对着村民和长老,再次深深一礼。
转身,两人再次投入莽莽群山之中。这一次,他们身无重负,但肩头的责任却愈发沉重。
手中,是那张简陋的地图。怀中,是承载着文明与希望的芥子囊。前路,依旧未知而险峻。
但他们脚步坚定,目光望向骊山的方向。一条需要自行摸索、耗时漫长的迂回秘径,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