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十的未时,黑礁湾的海风裹着咸腥味往人脸上拍,浪涛撞在暗礁上,碎成漫天的白沫,像撒了把碎盐。
萧砚站在水师旗舰的船头上,手搭凉棚望向海面——吴勇正带着士兵在礁石间布水雷,黝黑的水雷裹着防水油布,沉在浪里只露个顶,像潜伏的凶兽。
“世子爷,都布好了!”吴勇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大步走过来,靴底的水顺着甲板往下滴,“只要倭寇的船敢进湾,保管炸得他们连船板都剩不下!”
萧砚点头,目光却落在蹲在桅杆上的“大将军”身上。这鸡不知是被海风呛着,还是察觉了什么,一直歪着脖子往东南方向望,红冠子在阳光下晃得刺眼,时不时“咕咕”叫两声,声音比平时急了些。
“它怎么了?”吴勇也注意到了,伸手想去逗,却被“大将军”扑棱着翅膀躲开,反而往船舷的礁石上跳,爪子扒着礁石缝,对着海面直叫,像是在指着什么。
萧砚心里一动,赶紧摸出望远镜,顺着“大将军”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的海平面上,隐约出现十几艘船的影子,船帆是月白色的,上面绣着个醒目的“月”字,和苏伶月戏班的船旗一模一样。可再仔细看,船的吃水线却深得异常,像是装了沉重的东西,绝不是戏班运道具的船该有的重量。
“不对。”萧砚的指尖攥紧了望远镜,“那船帆的‘月’字绣得歪歪扭扭,针脚比苏伶月戏班的粗了一倍,是假的!”
话音刚落,“大将军”突然从礁石上飞起来,翅膀扑棱着往那批船的方向冲,嘴里还叼着根从桅杆上扯下来的麻绳,像是想缠住船帆。
“是裴三的人假扮的!”吴勇瞬间反应过来,拔出腰间的佩刀,冲甲板上的士兵喊,“放火箭!瞄准船帆!别让他们靠近礁石区!”
士兵们早已备好火箭,听到命令,立刻点燃箭尾的火硝。“咻——”十几支火箭划破长空,拖着红色的火尾,精准地射向敌船的帆。火舌碰到帆布的瞬间,就烧了起来,月白色的船帆很快被浓烟裹住,露出里面藏着的黑色旗帜——上面画着狰狞的倭寇图腾!
“果然是倭寇!”吴勇气得咬牙,“裴三这老狐狸,竟想借着戏班的旗号混进湾里!”
萧砚突然摸出袖袋里的“海”字磁石,对着敌船的方向晃了晃。只见敌船上,那些站在船头的守卫腰间挂着的麒麟佩,竟纷纷被磁石吸得晃动起来,有的甚至从腰间滑出,“当啷”掉在甲板上——原来这些佩都是铁铸的,看着像玉,实则是用来伪装的假货!
“用磁石干扰他们!”萧砚把磁石递给身边的亲兵,“让他们的佩刀、铁锚都动起来,乱了他们的阵脚!”
亲兵们立刻举起磁石,对着敌船挥舞。果然,敌船上的佩刀开始微微颤动,船锚的铁链“哗啦”作响,士兵们手忙脚乱地去扶锚链,根本顾不上操控船只。
就在这时,一艘敌船突然挣脱混乱,调转船头,想趁着浓烟撞向水师的旗舰——它的船首装着根锋利的铁撞角,要是撞上,旗舰的船板肯定会被撞裂!
“不好!”吴勇刚要下令让船后退,就见一团黄影从旗舰的甲板上飞出去,直扑那艘敌船的帆——是“大将军”!它不知什么时候飞了过来,爪子死死扒住帆布,尖喙像把小刀子,对着帆的接缝处狠狠啄下去!
“咕咕——”斗鸡叫得凶狠,啄得又快又准,没一会儿,帆布就被啄出个大洞。海风灌进破洞,船帆瞬间失去平衡,敌船像喝醉了酒似的,往旁边歪过去,“轰隆”一声,重重撞在暗礁上,船身瞬间裂开道大口子,海水“哗哗”地往船里灌。
“我的娘!这鸡比弓箭手还准!”吴勇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佩刀都忘了收,“世子爷,您这鸡简直是神鸡啊!”
萧砚也忍不住笑了,对着“大将军”喊:“回来!别再啄了,小心掉海里!”
“大将军”像是听懂了,又在破帆上啄了两下,才扑棱着翅膀往回飞,落在萧砚的肩头,得意地蹭了蹭他的脸,尖喙里还叼着根帆布的线头。
混乱中,萧砚的目光落在那艘撞礁的敌船船板上——船身裂开时,露出里面的刻痕,是个小小的“月”字徽记,线条的弧度、刻痕的深浅,和裴三私宅墙角的徽记一模一样,显然出自同一人之手!
“裴三果然把所有的人都打上了‘月’字标记。”萧砚的眼神沉了下来,“这些船只是先锋,后面肯定还有倭寇的主力船队,我们得加快速度,不能让他们靠近月港!”
吴勇立刻点头,转身冲士兵们喊:“调整炮位!瞄准剩下的敌船!把水雷引线拉到甲板上,只要他们再往前一步,就引爆!”
海风越来越大,敌船的帆烧得更旺,浓烟滚滚,遮住了半个海面。“大将军”蹲在萧砚的肩头,还在对着敌船的方向“咕咕”叫,像是在提醒他们还有危险。萧砚摸了摸它的红冠子,心里清楚——这场仗,才刚刚开始,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但有“大将军”这个神奇的“预警员”,有吴勇带领的水师,还有手里的磁石和布好的水雷,他们一定能守住黑礁湾,挡住裴三和倭寇的进攻,为月港守住最后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