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
“地点选择与埋设,须由我亲自核定,并由角宫亲卫执行。”
他没有完全采纳,也没有完全拒绝,而是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利用其策,但核心环节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上官浅对此似乎并无异议,她微微颔首:“全凭先生安排。”
她要的,就是宫门在这些地方设下埋伏,尤其是雷火阵。
只要阵设下了,到时候引爆的主动权,就未必完全在宫尚角手中了。宫唤羽留给她的人,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宫尚角站起身,气势凛然,“远徵,即刻去准备毒药,按方才所言地点布置毒阵,注意隐蔽,切勿打草惊蛇。”
“是,哥!”宫远徵领命,深深看了一眼上官浅,转身快步离去。
“金复。”宫尚角又唤来候在门外的金复,
“调集人手,由你亲自监督,在指定的路径和宫殿外围,秘密埋设雷火弹。数量要足,分布要广,引爆时机听我号令。”
“属下遵命!”金复抱拳,神色凝重地退下。
宫尚角最后将目光重新投向上官浅,语气复杂:“你……暂且留在角宫。无锋进攻之时,跟在我身边。”
这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上官浅微微颔首,没有异议。
她知道,宫尚角不可能完全信任她。但没关系,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毒阵与雷火阵一旦布成,无论最终战果如何,无锋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她垂下眼睫,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光芒。
安静地退到一旁,看着宫尚角忙碌的身影,和窗外逐渐泛白的天色,唇角在无人看见处,勾起一抹冰冷而诡谲的弧度。
网,已经撒下。
现在就等着猎物,自己撞进来了。
宫门上下在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中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毒阵与雷火阵的布置在宫尚角的严密监控下悄然进行,而针对无锋进攻计划的相应部署,也在各宫之间秘密传达。
而在无人窥见的暗处,另一张更隐秘的网也在悄然织就。
上官浅寻了个由头支开旁人,她召来那名已完全效忠于她的暗卫首领,将一方素白丝帕交予他,
丝帕质地柔软,一角用极细的银线绣着一座隐于云雾之中的孤山,孤峭而寂寥。旁边是两排清秀的簪花小楷:
待得仇雠了,与君共双栖。
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话语。
这方丝帕,既是给寒鸦柒的行动信号,确认最终计划不变,也是……一道掺杂着诱惑与试探。
“将此物,务必亲手交到寒鸦柒手中。”
上官浅将丝帕递给暗卫,声音低而冷冽,“告诉他,旧尘山谷的风,该往无锋总部吹了。”
暗卫首领领命,如同鬼魅般消失。
旧尘山谷某处隐蔽的联络点,寒鸦柒把着那方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幽香的丝帕。
指尖抚过那孤山云雾,目光在那两行婉约却暗藏机锋的小字上停留许久。
随即,他凑近鼻尖,轻嗅着丝帕上残留的、属于上官浅的、那丝独特的带着幽香的暖意。
他唇角缓缓勾起一抹邪气的、了然的弧度,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危险交织的光芒。
“小狐狸……”他低笑出声,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宠溺与无奈,指尖摩挲着丝帕上“共双栖”三个字,“这是……不信我啊。”
他岂会看不懂这其中的试探与催促?
孤山派是她的根,也是她永不磨灭的仇恨象征。
“待得仇雠了”是提醒他别忘了共同的敌人和目标,更是警告他大仇未报之前,一切免谈。
而“与君共双栖”这看似缱绻的承诺,实则是一根拴着他的缰绳,一个需要他用行动去换取的、遥不可及的诱饵。
用这般旖旎的承诺来给他最后的定心丸,催促他行动。
她终究还是对他留了一手,怕他临阵退缩或另生枝节。
不过,这反而更合他意。
他喜欢她这份狡黠与不安全感,这让他觉得,自己于她,终究是特殊的那个。
“不信也罢。”寒鸦柒将丝帕小心翼翼折好,贴身收起,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偏执,
“既然你画了这张饼,那我……就陪你把这出戏唱到底。”
他甘愿被利用,甘愿成为她手中最锋利也最不可控的那把刀,只为最终能将她牢牢锁在自己身边,无论是以何种方式。
他会用行动证明,他这条疯狗,咬到了猎物,就绝不会松口。
他转身,消失在阴影中,开始执行那项将决定无锋总部命运的秘密任务。
而在宫门内,一种微妙的变化正在宫远徵身上发生。
他似乎一夜之间褪去了许多少年的青涩与尖锐。
自那夜书房对峙,得知上官浅潜入无锋复仇的惨烈真相后,少年心中对她的感情变得更加复杂难言。
怨恨她利用自己?心疼她过往经历?还是……
那份被强行压抑、却又因那场荒诞绮梦而悄然滋长的悸动,并未完全熄灭,反而在得知“真相”后,掺杂了更多的怜惜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保护欲?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躲避,也不再别扭地称呼她“嫂嫂”。
相反,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她周围。却在她抬眸望去时,又迅速移开视线,只留下一个略显仓促的背影和微微泛红的耳根。
有时是在她去给宫尚角送茶点的路上“偶遇”,有时是在角宫花园她独自散步时“恰好”经过。
他不再用那种带刺的语气说话,眼神也褪去了之前的愤怒和委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湿漉漉的、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却又欲说还休的复杂情绪。
他开始用一种极其自然,却又带着微妙亲昵的语调唤她:
“姐姐。”
这一声“姐姐”,不再是少年赌气时的口不择言,而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甚至……几分潜藏的、超越了姐弟界限的缱绻。
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那个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带着些许暧昧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