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峰虚伪的关切声仿佛还黏在潮湿的空气里,沈墨低垂着眼睑,直到那令人不适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库房远处。他缓缓直起身,脸上那副病弱的感激神色瞬间褪去,如同揭下一张面具,只剩下冰冷的锐利。王长老那枚裹着糖衣的毒丹,像一条阴冷的毒蛇盘踞在心间,不断嘶嘶地提醒着他时间的紧迫和处境的险恶。
必须恢复实力,立刻,马上!
当夜,乌云再次吞没了月光,废品处理处沉入一片粘稠的黑暗。沈墨如同一抹没有重量的影子,无声地滑入甲叁区。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不再是那些能量汹涌却风险难测的核心污染品,而是散落在边缘区域、那些看似不起眼、能量波动相对“温和”,但蕴含的灵气残渣尚算可观的“次级资源”。他需要的是稳定、可控、安全的收益,哪怕慢一些。
练气四层的灵识在黑暗中延伸,如同无形的触手,仔细甄别着每一件物品散发出的微弱波动。系统的探测功能被运转到极致,在他脑海中构建出清晰的能量图谱。很快,他锁定了几个目标:一个瓶身布满细密裂纹、灵性几乎流失殆尽,但材质本身仍能缓慢汇聚微弱水灵气的羊脂玉净瓶;半截被污垢覆盖、刻有残缺不全聚灵符纹、木质却依旧坚硬的沉香木;还有几块颜色灰暗、毫无光泽,触手却残留着一丝温润体感,疑似低阶灵石被彻底抽取后留下的残渣核心。
“吸收。”他屏住呼吸,指尖轻触那冰凉的玉净瓶。
【吸收成功!获得灵气残渣:2单位!检测到微弱水煞沉淀,净化消耗:0.3单位!】
一股清凉细流般的能量涌入经脉。
接着是那半截沉香木。
【吸收成功!获得灵气残渣:1.5单位!无污染!】
一股温和的、带着陈旧木香的灵气散开。
最后是那几块灵石残渣。
【吸收成功!获得灵气残渣:0.8单位!净化消耗:0.1单位!】
微薄却纯净的能量汇入。
过程平稳,波澜不惊。很快,他凑够了至关重要的3单位灵气残渣。
没有丝毫迟疑,他立刻引导这股新生的、纯净的能量,精准地流向背后那处依旧散发着阴寒刺痛感的经脉——蚀灵指力盘踞的巢穴。
【净化中…消耗3单位灵气残渣…】
一股清凉舒爽、充满生机的力量瞬间包裹了那处伤处,如同阳光消融积雪,那纠缠不休、不断侵蚀灵力的阴损指力,在这股纯粹的净化之力面前迅速败退,被中和、分解、驱散。灵力运转重新变得畅通无阻,几个周天循环下来,伤势已然痊愈!甚至因这番磨难和后续的彻底净化,那一段经脉似乎被拓宽了一丝,也变得更加柔韧。
“呼——”沈墨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积压在胸口的浊气,感受着体内重新奔腾起来的、完全受自己掌控的灵力,一种踏实的力量感重回四肢百骸。至少,他重新夺回了一部分掌控自己命运的本钱。
他没有停下,继续将刚才那几件废品剩余的可吸收部分处理干净,又将平日里零碎积攒的少许残渣算上,手头再次积累了5单位灵气残渣。他没有选择将其投入那深不见底的修为提升中(从四层到五层所需的400单位,让这5单位显得杯水车薪),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其储存于丹田气旋深处,作为关键时刻的应急能源,以及进行某些“实验”的宝贵资本。
接下来的日子,沈墨的生活陷入了一种极度压抑却高效的“双轨”模式。白日里,他依旧是那个被“蚀灵指”重创后难以恢复、气息奄奄、面色蜡黄的废品处理员。他严格按照刘管事的指派,慢吞吞、有气无力地处理着那些无害的废品,时不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甚至在无人注意时,会眼神涣散地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完美演绎着一个因伤及根基、又“误服”了蚀神散而神智渐失的可怜虫,竭力麻痹着所有潜在的窥视者。
而当夜幕降临,废品处理处彻底沦为被遗忘的孤岛时,他便化身最高效的“收割者”。凭借对甲叁区物品能量特性的日益熟悉和系统精准无比的探测,他总能精准地找出那些性价比最高、风险最低的“猎物”。吸收、净化、储存…周而复始。偶尔,他会消耗少许灵气残渣,解析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记忆碎片,试图从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和声音中,拼凑出关于“污染”源头、宗门隐秘、乃至妹妹下落的一星半点线索。
他的修为在这夜复一夜的积累中,如同悄无声息上涨的潮水,稳步提升。【练气四层(85\/400)】。对“废品共生系统”的理解和运用也愈发纯熟,甚至开始能微调净化之力的输出强度,以最小的消耗达成最佳的净化效果,仿佛一个吝啬的工匠在精心雕琢他的作品。
与此同时,他从未放弃利用手头资源强化自身的任何可能。甲叁区在他眼中,不仅是一座灵气的废矿,更是一个材料的宝库。他利用找到的几种能微弱干扰灵识感应的“迷魂石”碎末,混合一种带有刺鼻气味的“臭蕨”干粉,制成了一小包灰扑扑的“晦迹粉”;他将几张濒临报废、符文不稳的一次性“惊雷符”残片小心拆解,重新封装进薄铁皮里,做成了三颗声响远大于实际威力的“惊雷子”;他还从一件几乎烂透的低阶内甲夹层里,抽出了几根近乎透明的“灵蚕丝”,经过系统净化后,丝线变得更加坚韧且难以察觉,被他绕在线轴上,称为“韧丝”。
这些作品粗糙、简陋,甚至有些可笑,与宗门器堂出产的正规法器相比如同儿戏。但沈墨却视若珍宝,将它们分门别类,藏在身上最顺手的位置。它们是他“苟道”修行理念的延伸——不追求正面碾压,只求在关键时刻能制造混乱、争取一线生机。
期间,李胖又借着送食物的机会,带来了外界零碎的消息:赵峰对东北方向那片疑似存在“古修士遗迹”的山域越发上心,甚至私下组织了几次心腹进行探查,但据说都碰了壁,还折损了一个练气四层的跟班,传言是触动了某种极其厉害的古老禁制,尸骨无存。
“禁制?”沈墨擦拭着手中工具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立刻想到了后山那个诡异的洞窟,以及那块得自其中的、材质不明的黑色木牌。难道那个地方,并非随意可入,而是需要特定的“钥匙”才能开启?赵峰如此急切地寻找,莫非他知道些什么?他也在找那把“钥匙”?
这个推测让他心中警铃更甚。那块被他深藏起来的黑色木牌,其重要性恐怕远超他的预估。
命运的转折,有时就藏在意料之外的角落。这天,他在处理一批从宗门废弃炼丹房清理出来的垃圾时,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半熔化的、边缘扭曲的青铜令牌。令牌表面被高温和某种腐蚀性液体毁得厉害,但就在那模糊不清的纹路中,一个极其眼熟的、扭曲的图案轮廓,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的记忆!
——那图案的风格,与他后山洞窟石刻、旧库房石碑符文、乃至记忆中污染修士袖口的触手纹样,同出一源!
他强压住剧烈的心跳,立刻对其进行解析。
【解析成功!获得残缺记忆碎片:地火熊熊…丹房…一个失控剧烈震动的丹炉…一个模糊的身影迅速将某样东西投入咆哮的炉火之中…震耳欲聋的爆炸…刺眼的火光…画面最后定格在那匆忙投掷的身影其袖口处,一抹扭曲的触手图案一闪而过…】
【信息关联提示:该令牌为丹房低级执事身份牌,登记持有者:周明(备注:三年前于地火丹炉意外爆炸中丧生)。】
周明!三年前!丹炉爆炸!
沈墨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清晰地记得,三年前清墟宗丹房确实发生过一次颇为严重的事故,死伤了好几名弟子和执事,宗门对外宣称是地火不稳、弟子操作失误所致。但如今这意外的发现,却指向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那个周明,很可能就是潜伏在宗门内的污染修士一员!而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根本不是为了炼丹,或许是为了掩盖某个秘密,或者…是为了毁灭某样东西!
一条冰冷的、隐藏极深的暗线浮出水面!那些信奉“混沌”的污染修士,对清墟宗的渗透程度和谋划之深远,远超他最坏的想象!他们就像潜伏在宗门肌体深处的毒瘤,早已悄然蔓延。
一股刺骨的寒意,难以抑制地从脊椎骨窜起,蔓延至全身。
危机感从未如此刻般强烈和具象。他仿佛能听到某种倒计时的滴答声,在耳边越来越响。
必须更快!必须更强!必须在敌人彻底撕下伪装、或者说在他被彻底发现之前,拥有足以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甲叁区最深处,那几件他一直刻意回避、连灵识稍稍靠近都会感到针扎般刺痛、散发着令人心悸波动的“硬骨头”。那是被层层符箓加固封印的禁忌之物,是连系统都不断发出高危警告的存在。
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包裹着他。但在这恐惧之下,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如同岩浆般翻涌上来。
不能再满足于边缘的残羹冷炙了。是时候,去触碰那些真正的危险,攫取那足以改变命运的力量了。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铁锈和腐朽气息的空气,眼神变得如同淬火的寒铁,一步步走向那片被更深沉阴影笼罩的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