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娜尔和丽古瞬间收敛了笑意,不约而同地退到许云慕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江珩准备再度开口的刹那,林京洛突然伸手将车帘扯下。
厚重的帘幕阻隔了外界的视线,也隔绝了沈玄琛那令人不安的注视。
江珩的唇角微微上扬,指尖刚刚抬起,正要拂过她鬓边散落的一缕青丝。
“你先回去吧。”
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和他们一起逛逛就好。”
这句话说得又轻又低,尾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音,像是在掩饰什么,又像是在害怕什么。
江珩的笑意顿时凝在嘴角,抬起的手僵在半空,连带着车厢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江珩的手突然抬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扣住了她的下巴。
林京洛被迫仰起脸,视线所及是他紧绷的下颌线,每一寸肌肤都透着压抑的怒意。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再说一次。”
她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神色:
“我和他们在丹国朝夕相处了半年之久,如今只是想和他们一起逛逛京城。”
林京洛抬手轻轻覆上他钳制着自己的手。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带着几分哄的意味:
“真的只是逛逛。”
但江珩的眼神依旧冰冷如霜,不为所动:“你确定要这样?”
池闻笙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沈玄琛的威胁像一根刺,精准地扎进了她最脆弱的地方。
“我只是......”她刚开口,江珩却突然松开了手。
这个动作来得太突然,让她的下巴还维持着微微仰起的姿势。
他向后靠进车厢的阴影里,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刻意的疏离中。
“随你。”
这两个字说得极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她的心上。
在他抽身离开的瞬间,林京洛仿佛被抛入了一个无声的深渊。
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化作更浓重的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紧紧包裹。
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茧里。
林京洛悄悄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打量江珩。
他双目轻阖,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神情平静得仿佛真的睡着了。
她忍不住腹诽:
这人倒是懂得眼不见为净的道理。
她低下头,开始小心翼翼地拉扯被他压在身下的裙角。
丝绸的料子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在静谧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随着裙裾一寸寸地从他身下解脱,她竟也将方才那场剑拔弩张的对峙忘在了脑后。
轻手轻脚地挪到车门边,她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
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连呼吸都显得格外平稳。
那句“我只和娜尔她们在一起”的解释在唇齿间流转,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若是特意交代,倒显得太过刻意,仿佛是在向男朋友报备行踪似的。
这个念头让她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仿佛有什么不该有的情愫正在悄然滋生。
她不再犹豫,伸手掀开车帘,毫不犹豫地踏出了车厢。
帘幕晃动的弧度尚未平息,江珩便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子里早已不见先前的怒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刺骨的情绪——那是妒意凝结成的寒冰,在寂静中悄然蔓延。
车帘方才落下,林京洛一眼就瞧见沈玄琛正要上前搀扶。
她心头一紧,目光急急掠过,恰好落在最近的阿尧身上,当即扬声唤道:
“傻子,还愣着做什么?不知道扶人一把?”
阿尧被她喊得怔住,身子僵了一瞬,随即咧开笑容,忙不迭地上前伸手:
“洛洛,你总算舍得下来了。”
可林京洛的指尖刚在他掌中借力站稳,便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
裙裾轻旋,径直越过沈玄琛关切的目光,走向等候多时的娜尔与丽古。
沈玄琛望着她从江珩马车中下来的身影,非但未因这刻意的忽视而不悦。
眼底反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暗芒。
这次的林京洛是走向自己的,虽然是威胁来的。
“我也是第一次来,可要好好逛逛这京城长街了。”
林京洛已自然地挽起娜尔和丽古的手,语气轻快得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
“我们走吧。”
她率先转身拉着丽古走在前面,三个身影并肩而行。
身后,沈玄琛和许云慕什么话都没有说跟上了步伐,阿尧挠了挠头也快步追上,一行人就这样融入了熙攘的长街人潮。
黑衣男子如一道沉默的影,悄无声息地立在马车旁,垂首敛目:“大人。”
车内静默一瞬,帘幔纹丝未动。江珩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听不出喜怒:
“跟着她。”
“是。”
话音甫落,那道黑影已如滴水入海,倏然消散在熙攘人潮中,不留半分痕迹。
长街另一头,林京洛与娜尔一左一右将丽古护在中间,三人并肩而行。
林京洛侧首,目光掠过身后亦步亦趋的阿尧,压低声音问娜尔:“你还好吗?”
娜尔立即会意,轻轻摇头:“无碍的。”声音轻柔,“方才听世子说,你为我训斥他了?”
林京洛微微颔首,眉间蹙起一丝未散的愠怒:
“他不该那样待你。”
娜尔握紧她的手,指节微微发白,却仍是温声劝慰:“确实不该。可他......终究不是我们。”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在噪杂的空气中荡开一圈无奈的涟漪。
在她们眼中,阿尧始终是那个心智停留在七八岁的孩子。
无论说出多么伤人的话,做出多么逾矩的事,总能被一句“他还不懂事”轻轻揭过。
这份宽容,是怜悯,却也是无形的枷锁。
林京洛望着娜尔强作平静的侧脸,忽然明白:有些委屈,即便被原谅,也依然会在心上留下痕迹。
林京洛心底泛起细密的酸楚。
她比谁都清楚娜尔承受着什么,那故作轻松的语气里藏着多少隐忍。
可真相就像一把双刃剑,说破了,只怕会让娜尔本就破碎的心再添新伤。
她张了张口,却发觉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最终只是将娜尔的手握得更紧些,用一个沉重的点头代替了所有未尽的话语。
转过街角,未央主街的喧嚣扑面而来。
娜尔似乎刻意挥散了先前的阴霾,忽然凑近林京洛耳边,语气里带着狡黠的笑意:
“方才马车里那位,就是让你魂不守舍的江公子吧?”
丽古立即用绣着缠枝莲的袖口掩住唇,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早已弯成了月牙。
林京洛慌忙去捂娜尔的嘴,指尖都透着慌乱:“快住口!”
“我与他半分关系都没有,”她强作镇定,耳垂却不受控制地泛起绯色,“你们不许再胡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