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沈石病情加重，清鸢赠药救兄长
破庙夜谈带来的那丝灵魂共鸣的暖意，很快便被现实更为冰冷的雨浇透。连日奔波、饥寒交迫，加上之前抵御官差时背上受的刀伤未曾得到妥善休养，沈石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在抵达破庙后不久便发起了高烧。
起初只是畏寒、头痛，沈石还强撑着帮忙安置村民，不愿给弟弟添麻烦。但到了后半夜，他整个人已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里，浑身滚烫，脸色酡红，嘴唇干裂，陷入了时而清醒时而昏沉的谵妄状态，嘴里含糊地念叨着“娘……三郎……快跑……”之类的呓语。
“大哥！大哥！”沈砚跪坐在他身旁，用手探着他额头的温度，那灼热感让他心惊肉跳。他虽跟系统兑换过基础医疗知识，也认得些寻常草药，但沈石这明显是伤口感染引发的高热，在这缺医少药的荒郊野岭，无疑是极其危险的信号！
“陈老！快来看看我大哥！”沈砚急忙唤来队伍里那位懂些医术的陈老先生。
陈郎中仔细查看了沈石的伤口，又替他诊了脉，花白的眉毛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翻开沈石的眼皮看了看，沉重地摇了摇头：“沈统领，令兄这……是金疮迸发，外邪入体，引发了高热惊厥之症。若在平时，老夫或可开方调理，但如今……我们缺少几味关键的退热消炎的猛药。尤其是年份足的老山参或是犀角，用来吊住元气、清解血毒最为对症，可我们……没有啊！”
陈郎中的话如同冰水浇头，沈砚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山参？犀角？这都是千金难求的救命药材，他们这逃荒的队伍哪里会有！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大哥……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攫住了沈砚。他可以面对猛虎，可以智退流民，可以用铁腕立规矩，但在病魔面前，尤其是在这物资匮乏的绝境中，他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和无助。大哥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之一，若是……
他不愿再想下去，猛地站起身，看向庙外依旧滂沱的大雨，几乎要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寻找那渺茫的希望。
“沈统领。”一个清冽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沈砚猛地回头，只见苏清鸢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她身后跟着抱着一个小巧紫檀木盒的云袖。
苏清鸢没有多言，径直走到沈石身旁，蹲下身仔细看了看他的气色，又伸手在他额前探了探，秀眉微蹙。她自然看得出沈石情况危急。
“陈老先生，您看此物可否用得？”苏清鸢从云袖手中接过那个紫檀木盒，轻轻打开。
盒内衬着明黄色的软绸，上面静静躺着一支形态遒劲、须根分明、色泽温润的老山参，看其品相，至少是数十年以上的野山参！旁边还有一个更小的锦囊，苏清鸢将其打开，里面是一小块色泽深沉、纹理细腻的犀角片！
这两样东西一出现，陈郎中的眼睛顿时瞪大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这……这是上好的野山参！还有这犀角片！成色极佳！有此二物，吊命解毒，大有希望！大有希望啊！”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
沈砚也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清鸢。这两样东西的价值，他即便不太懂行也清楚，绝对是救命的重宝！她竟然……
苏清鸢神色平静，仿佛拿出的只是寻常物件。她将木盒推向陈郎中：“既然如此，就劳烦陈老先生尽快用药。需要如何煎制，但请吩咐。”
“好！好！老夫这就去配药！”陈郎中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捧着木盒，立刻到一旁忙碌去了。
沈砚看着苏清鸢，喉头有些哽咽，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深深一揖，声音沙哑：“苏小姐……此恩，沈砚……铭感五内！”
苏清鸢虚扶了一下，淡淡道：“沈统领不必如此。令兄侠义心肠，当日为护村民受伤，清鸢敬佩。如今同在逃难，互相扶持本是应当。药材再珍贵，也是死物，若能救人一命，便是物尽其用。”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沈砚知道，这份人情，太重了！这不仅仅是救了他大哥的命，更是雪中送炭，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给了他最坚实的支持。
很快，陈郎中便将配好的药煎好了。浓浓的药汁带着山参特有的甘苦和犀角的清冽气息，被小心地喂入沈石口中。或许是药力生效，或许是心理作用，沈石急促的呼吸似乎平缓了一些，紧皱的眉头也略微舒展。
沈砚守在沈石身边，寸步不离。苏清鸢也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坐在不远处，借着篝火的光芒，翻阅着一卷书简（实则是她默写的一些重要信息和地图），偶尔抬眼看一下沈石的情况。
时间在雨声和药香中缓缓流逝。后半夜，沈石的高热终于开始缓缓退去，虽然人还未清醒，但脸色不再那么骇人，呼吸也变得平稳绵长。
陈郎中再次诊脉后，长长舒了口气，对沈砚道：“统领放心，药力已起作用，令兄的性命……算是保住了！接下来好生静养，当无大碍。”
悬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沈砚只觉得浑身虚脱，几乎站立不稳。他再次向陈郎中道谢，然后目光复杂地看向苏清鸢。
苏清鸢也正好抬眸看来，四目相对。她看到他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感激、疲惫，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放松。她微微颔首，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仿佛在说：“没事了。”
这一刻，无需再多言语。
沈家与苏家，原本因利益和形势而结合的联盟，因为这一支老山参、一片犀角，以及那个雨夜不离不弃的陪伴，关系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一种基于救命恩情和共同经历磨难的信任与亲近，悄然滋生，将两家人的命运更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
沈砚看着火光映照下那张清丽沉静的侧脸，心中某个角落，变得无比柔软。这份情，他记下了，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