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滚落在地毯上,发出闷响。秦无月蹲下,捡起它,指尖还残留着灼热感。她没有看掌心的红痕,而是将红绳重新缠在手腕上。一圈,两圈,绕得紧了些。这根线是她现在唯一能确认真实的东西。
她打开手机,翻出侦探未提交的资料包。文件很多,她一条条筛选,直到找到一张模糊的海外拍卖记录。买家署名是“xuanweizi collection”,后面附着一枚印章图案。字体古旧,笔画间有熟悉的走势。
她拨通历史学家的视频电话。对方接得很快,显然一直在等她联系。
“我需要你查一个名字。”她说,“玄微子。”
历史学家点头,镜头晃动了一下,画面切换到书桌。他翻开一本泛黄的册子,纸页脆得像要碎开。“我们在《南华道藏辑要》里找到了这个名字。”他停顿片刻,“注解写着——‘执姻缘卷,司红线事,俗谓月老者也’。”
秦无月没说话。
“更奇怪的是,”历史学家继续说,“这个称呼在历代典籍中从未单独出现过。它是民国二十三年重刊时才加入的。而且……”他抬头,“这个写法,和你之前给我的纸条笔迹一致。”
秦无月盯着屏幕。那张纸条就在她手边,背面“勿忘”两个字清晰可见。她拿起它,对着光看了看水印的位置。没有错,和照片上的“微”字出自同一手法。
“你是说,有人后来加了这条记录?”她问。
“极有可能。”历史学家声音低了些,“而且目的很明确——让这个名字被人看见。”
通话结束前,他最后说了一句:“这个名字不是传说,是被人刻意留下的痕迹。”
房间里安静下来。现代千金还在沙发上昏睡,呼吸平稳。秦无月走到书桌前,把纸条放进透明文件袋,压在笔记本下面。她不需要再怀疑这些线索是不是幻觉了。它们是真的,从过去一直延伸到现在。
但她还是不敢信。
她拿出铜镜,镜面朝下放在桌上。手指抚过镜框,那里曾浮现过“玄微子与无月,永世不离”的刻字。现在什么都没有,可她知道那些字还在。
她翻开残破天书,纸页粗糙,边缘参差。她咬破指尖,用血在铜镜背面画出命盘图。线条刚完成,镜面就开始波动,像是水面被风吹皱。
司命的虚影浮现出来,比之前更加透明,声音也冷得不像人声。
“你又用了禁术。”他说。
“我需要答案。”她看着投影,“玄微子是谁?”
司命没有立刻回答。光影在他脸上跳动,像信号不良的画面。
“你前世是掌管姻缘线的月老。”他终于开口,“因私改红线被打落凡尘。”
秦无月呼吸一滞。
“而他,是你唯一的恋人。”司命继续说,“你们一同触犯天规,一同坠入轮回。你每世执行任务,其实是在偿还当年的因果。”
“所以……我不是棋子?”她声音很轻,“我是……神?”
“你曾是。”司命说,“但现在你还未完成百世救赎。你若不承认那段情,便永远无法走出轮回。”
“为什么是我改红线?”她突然问,“如果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只有我被罚?”
司命沉默了几秒。“因为你动了不该动的命格。”他说,“你为他改命,逆了天数。”
“我不记得。”她说。
“你不肯记。”司命纠正她,“每一次接近真相,你都选择逃避。你算尽他人因果,却从不碰自己的心。”
秦无月低头看手。掌心的红痕裂开了一道小口,渗出血珠。她没擦。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她说,“那我现在做的任务,真的是为了救人吗?还是只是为了赎罪?”
司命没有回答。他的影像开始闪烁,边缘碎成光点。
“线索已明。”他说完最后一句,“路在你心。”
光影散去,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
她坐在书桌前,没有动。红绳缠在手腕上,勒出一道浅痕。纸条还在文件袋里,她拿出来,翻到背面。
“勿忘”两个字似乎比刚才更深了些。
她想起那个闪回的画面:大殿之中,女子执笔写下名字,雷光劈下,男人转身挡住。
这一次,她看清了他的脸。
玄微子。
这个名字不再是陌生的符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陪她走过千年的人。
她打开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上面写着:“我不怕改命。我怕改了之后,还是选他。”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
然后她写下新的一行字:“如果我是月老,那红线本就该由我来定。”
窗外夜色深沉,城市灯火依旧。她没有起身,也没有关灯。她只是坐着,手里握着那根红绳。
她的手指慢慢收紧。
侦探的消息在这个时候弹进来。
【查到了玄微子现代身份的部分信息,等您指示是否继续深入。】
她盯着这条消息,没有立刻回复。
她的拇指划过手机屏幕,停在“发送语音”按钮上。
但她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把手机扣在桌上,转头看向铜镜。
镜面仍朝下。
她伸手,准备把它翻过来。
手指碰到镜背的瞬间,掌心的红痕猛地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