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再响,地底震动如脉搏跳动,秦无月握紧枪柄的手背青筋暴起。逆星阵的红光在敌军中军高台盘旋,北斗倒悬,命轨扭曲,天书残卷上的符文开始溃散,血迹蜿蜒如活物爬行。
她闭目,指尖再度划破掌心,鲜血滴落纸面。天书震颤,残页翻飞,却无法成像。命格推演被强行阻断,因果线如乱麻绞缠。但她知道——禁术需锚定一处命枢才能持续供能,而那节点,必与敌军命脉相连。
她睁开眼,目光扫过战局残图,脑海中浮现副将供词中的只言片语:“黑水谷……三日一运……粮车不点火。”再结合地形图上那条隐秘隘道,心中骤然清明。
“传密探!”她声音冷硬如铁。
亲卫疾步上前,递上一幅油布绘制的敌后路线图。她摊开图卷,手指直指黑水谷口:“此处,有粮仓?”
“回将军,据细作回报,敌军后方粮道藏于黑水谷深处,由三千轻兵轮守,每日寅时换防。”
秦无月凝视地图良久,忽然冷笑:“逆星阵耗命燃魂,若无后援支撑,撑不过两个时辰。他们敢启此阵,必因粮道稳固,可源源不断输送兵力与补给——毁其根,阵自崩。”
她收起图卷,下令集结十名精锐骑兵,仅携短刃、火油包、绳索,弃马步行。自己亦卸去重甲,换轻装皮胄,银甲收于鞍袋。
夜幕低垂,北风割面。队伍沿断崖小径潜行,脚下碎石滚落深渊,无人出声。秦无月走在最前,手中天书残卷贴于胸口,以血为引,测算风向与巡骑规律。
“寅时三刻,北斗偏移,逆星阵效力最弱。”她低声,“此刻敌军警惕最低,正是突袭良机。”
队伍攀至黑水谷上方岩脊,下方哨塔灯火微弱,巡骑每隔半盏茶时间往返一次,路线固定。她取出青玉小印,咬破指尖,在岩壁画下一道隐符,引动地气流转,遮蔽众人气息。
十人匍匐前行,借乱石掩体逼近谷口。粮仓建于谷腹洼地,草棚连片,堆积如山的粮草与辎重被油布覆盖,四周插着火把,守兵百余名分散值守。
秦无月挥手示意,四人潜入左翼切断巡骑退路,三人右翼压制哨塔,其余两人随她直扑主仓。
她亲自摸至中央最大草棚,掀开一角,干草堆中夹杂火油痕迹——显然早有防备,一旦起火便会迅速蔓延。她嘴角微扬,从怀中取出火折子,轻轻一吹。
火焰腾起,瞬间舔舐油布。她反手将火油包抛入相邻粮堆,接连引爆。烈焰冲天而起,映红半边夜空,浓烟滚滚升腾,直冲云霄。
警钟骤响,守兵惊乱奔走,有人试图扑救,却被火势逼退。秦无月率队撤离,途中斩杀两名发现踪迹的巡骑,未留活口。十人原路退回岩脊,尽数安然脱身。
她立于高处,望着黑水谷陷入火海,火光中人影奔窜如蚁。她未发一语,只将天书残卷收回怀中,转身下令:“传令全军,总攻即刻发动。”
号角长鸣,震彻山谷。前线将士闻讯士气大振,秦无月策马而出,枪尖直指敌军残阵:“敌无粮,三日必溃!今夜一战,定北境百年安宁!”
鼓声如雷,伏兵尽出。鹰骑腾空,翅尖掠过火光,投下信号。两侧山崖火把齐燃,箭雨倾泻而下,封锁敌军退路。正面主力压上,长矛如林,铁蹄踏地,步步紧逼。
敌军中军高台,军师脸色铁青。后方火光已照亮天际,粮道被毁的消息传来,士兵哗然。他怒斩两名逃卒,厉声喝令重组防线,但军心已乱,命令难以传达。
秦无月率亲卫冲锋在前,枪出如龙,连挑数将。她不恋战,直取中枢。敌军师见势不妙,急挥令旗,欲启用最后死士反扑,却被一名亲卫拼死拦住。
混乱中,令旗断裂,旗面坠地,被踩入泥中。
敌军阵型彻底崩溃,残部四散奔逃,有人丢弃兵器跪地请降,有人跃马狂奔,不顾同伴死活。军师在亲卫护卫下仓皇撤离,临行前回望火焰滔天的黑水谷,双目赤红,却再无力回天。
秦无月勒马停于断云谷主峰,银甲染尘,发丝凌乱,手中长枪拄地。远处,将军正指挥清点俘虏与伤亡,火光映照下,他的身影坚定挺拔。
她未归营,仍立于战场边缘,目光扫过尸骸遍野的谷地。伤兵低泣,战马哀鸣,空气中弥漫着焦土与血腥的气息。
天书残卷藏于怀中,血迹未干。她伸手抚过胸口,布料下那道断裂又重续的红线纹路隐隐发烫。
此时,一名传令兵疾驰而来,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报!黑水谷粮仓尽数焚毁,敌军溃兵沿途抛弃辎重,已有三百余人投降。”
秦无月点头,声音平静:“追击部队何时出发?”
“半个时辰内即可整备完毕。”
“带路。”她说。
传令兵愣住:“将军不先回营休整?”
她未答,翻身上马,缰绳一扯,战马嘶鸣踏步。她双腿一夹,率先冲入夜色。
风卷灰烬,扑打在她的铠甲上。远处,一匹无主战马拖着断缰在尸堆间徘徊,口中喷出白雾,前蹄陷在一具尸体之下,挣扎不得。
秦无月策马经过,未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