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觉得他跟沈衍礼之间，简直相隔一道银河。
话题都快聊不到一起去了。
比起来媳妇、孩子，他顿然觉得还是生意上的事情更好讨论，他问道：“你有准没？说个大概，我看看投多少钱合适。”
“现在房改不是圈定了三个城市试行吗。”
沈衍礼找资料都能一心二用，郑国道：“你要去外地？”
房改政策发布，也确实没那么好落地。领头便圈了三个不大不小的城市，跟当初浙省一样，先当试点。一看群众反应，二看实施难度跟期间会碰到的问题。建筑这块的人才，确实明显有缺失，还从帝都选了一批人过去外调。
陆家也想掺和这个生意，不过沈衍礼要陪老婆还得上学，自然是不会去的。原本的建筑团队有一部分人不太想背井离乡，要是出点问题，都不知道要怎么回来。
沈衍礼要收揽的就是这一批“本地人”，先凑合用。
“不。”
他道：“帝都走了不少人，但有些工程还得做。别人瞧不上那点零星的，咱们捞过来积攒底子不挺好。”
“我目测也不需要多少钱，就是二三十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现款。接政府的活儿，前期有工程款垫付，后期要是不够用，咱俩出不了，我就先借银行的。”沈衍礼补充道：“我一个人也能做，明白吧。”
就那一个月的流动工资，他跟娇娇肯定能拿出来，还绰绰有余。
只不过能用别的人钱，为什么要用自己的。
到时候郑国还得谢谢他呢。
郑国摇摇头，他压根就不懂这些。但凡他要是稍微聪明点，如今就不是在电影厂里干审片，而是被他爹捞到别的地方，步步高升去了。
“反正你看着来吧，钱你不用操心。我们家在外地钢铁赚的还可以。你也知道，前段时间不是签订了个出口协议吗，我估计这两年正是发财的好时候，我肯定是缺不了钱。”
郑国又道：“不过就跟你说的，这毕竟要管控。所以我家琢磨着，要不要自个去开矿，这两年能赚多少是多少。”
沈衍礼想到那年的宋保国。出口协议他也知道。
按照经济学跟“神仙”的话来看，以后单靠国营矿产肯定是满足不了使用需求，但毕竟这种资源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所以到“神仙”那个年代，私营矿产再次转国有。这期间，约莫十来年？
沈衍礼想了想道：“到时候加我一个，有钱先一起赚。”
娇娇的那些投资都是长远发展。
然而现在近处就需要钱，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除了要去港城待产这事儿沈衍礼没说以外，他把跟郑国议论的那些都托盘而出，宋娇娇问道：“既然咱们能自个出钱，为啥还要带上郑国啊。”
她倒不是不愿意。
沈衍礼跟郑国的关系她能看得见。
就算是真发财了，宋娇娇也不贪那点，就是单纯好奇。
沈衍礼沉默了两秒，说道：“做工程这种事情，并不是有钱就万事大吉，还得有人。”
“娇娇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些，这边出意外、那边不小心，死掉的工人没？”
宋娇娇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沈衍礼笑，笑得特别凉薄：“未必都是意外。”
“当时帝都正在招标咱们说的洋楼小区，帝都有几处搞建筑的？四家，虽说都隶属上级，但出资不同，咱们就简单分成商会跟其他。招标不仅要验资，还得技术过硬。综合评测，最终这个工程才能确定下来名额。”
沈衍礼抽丝剥茧的，问道：“不然娇娇你说，如果这小洋楼盖了一半，因为人们的技术不到位，出人命了。就算不出人命，这里修不明白、那边修不明白，到时候这房子，还能卖的好吗？”
“大家好不容易赚钱了，肯定不想当冤大头，买一处死过人、没保障的房子，对吧。”
宋娇娇已经能听懂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了。
虽然有时候她根本不想懂。
但沈衍礼总也给她讲故事，久而久之，她就能顺着往后想——
这些搞建筑的都很有钱、有人脉，在那一刻，他们属于竞争关系。钱方面没什么好比较的，大家都清楚，于是只好用别的手段。
宋娇娇还记得头一次死的工人，大家都在传，因为主办这个项目的主管人私自偷工减料，最终造成了安全隐患，那主管人最后被抓了贪污枪毙；后来，就是什么搅拌机，那个宋娇娇印象最深，这属于什么？技术不过关吗。
她不寒而栗。
沈衍礼道：“不过我这就是个猜测而已，跟这些人打交道，尽管往坏里想就对了。”
“不管怎么样，我跟郑国都是军区大院的。不光是他，我还会找其他人一起入伙，商会那边也是要打一下交道的。”
宋娇娇颔首，说道：“这不就跟你给我开饭店那时候一个道理吗？”
沈衍礼乐了，捧着她的脸亲亲热热：“我们娇娇真聪明。”
宋娇娇没好气拍开他的手，脸红着道：“哪有啊，老公你说得都那么明白了，我又不是傻子。”
“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群人也太坏了，无论如何也不能——”
宋娇娇眉头紧皱。
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沈衍礼幽幽道：“顾家，开了个糟糕的头。”
“顾修远？”
宋娇娇不解道。
沈衍礼抿了抿唇：“是顾修远的顾家，但这大概跟顾修远没什么关系，他啊，没那点魄力。”
帝都一切剧烈的变化，就得从顾家回归帝都开始，愈演愈烈。
【说白了就是让大家都卷起来了呗？】
【可恶的有钱人！】
顾家风风光光回来，大张旗鼓、铺张奢靡，有好有弊。好处就是，帝都如今热闹了，之前尘封街道冒出来一家家私营店，让人们发觉不止进工厂这么一条路，胆子大的也敢拿出来钱做些事。
坏处就是，最接近顾家的人，就会越想取代顾家，从而变得面目全非。
其实也不怪顾家，他只是投下了一颗搅浑水的炸弹，炸出了无数人的贪婪。